米加加成了单身妈妈,仿佛她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地卸下包袱了。她的眼泪突然间倾泻而出,视线模糊。她将车子停在了路旁,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过以后,雨还在下,一点都没有因为有人伤心而停止。这不可救药的雨,不解风情的雨,面目可憎的雨。
米加加打电话给陈染,只说有要事相告,见面再说。两个人约在咖啡馆相见,上午正好没什么人,这种地方就算有人,也是安静有余,热闹不足,所以很适合倾诉。
“加加,真想不出这手还没好,就开车了。”陈染看着手上还缠着绷带的米加加,觉得她有一股子倔强劲儿。
“没事,我没那么娇气。”米加加带着点儿无奈和心酸的笑。
“米加加。”陈染叫了她一声。
“我离婚了,刚刚办完。”米加加说得平静如常。
陈染也猜到了是跟丁小松有关,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结果这么快就来了,两个人关系中最后的那个结果。
“既然都离了,就要往前看。”陈染安慰道。
“陈染,其实我心里还是很难过,不是因为离婚这件事,而是因为我早就应该放手的东西,却一直舍不得放手。名存实亡的婚姻,比失去婚姻还要可怕一百倍。”米加加掉下了眼泪。
这话让陈染吃惊。米加加平时都是嘻嘻哈哈的,谁会想到她的家庭会存在这么大的问题,就像是一口井,外人看到的都是井口的那个平面,却不知道井的深度。只有身入其中的人,才知道。米加加就是在这口深井里待得太久了,必须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了,否则只能是窒息而亡的下场。幸好她跳出来了,跳出来就是又重新活了过来。
米加加不动声色地说道:“其实我们两个人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我看着自己年近三十,就要变成剩女了,纯属抓到篮里的就是菜。感情一开始就纯度不够,出现裂缝是必然的。就好比一块玉,在工匠打磨之前成色已经定了,再怎么打磨也不过是形状的改变,表面光滑而已,成色是改变不了的。”
成色,这个词说起来不过是文物鉴赏家们口中的常用之词,没想到米加加用来比喻感情的纯度,很形象,也很贴切。说到成色,在现有的婚姻状态里,到底有多少成色好的呢,还不是都在亡羊补牢地过着。像什么,像是一件旧衣服舍不得扔,又穿不出去。压在箱底,证明有过一件这样实用的衣服,证明那个时候的自己赶上过所谓的末班车,没有被抛下。米加加赶上了那辆末班车,但是仅仅是开出几公里的距离就下了车,发现自己坐错了车。
米加加眼神里恍然扫过一丝阴郁。
“接下来怎么办?”陈染问道。
“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米加加的语气上有一丝随遇而安的味道。或者说是因为随遇而安而生出的一种自由自在的意味。“我要赚钱养活朵朵,让她快乐地长大,不要受到家庭变故的影响。”
“好。”陈染点头应道。这个时候,陈染知道她最好当一个倾听者,让米加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才是对她最好的情绪释放。
“我们杂志社正在跟一家汽车企业合办了一个专栏。我们负责出图片,出文字,他们负责出钱。你也知道我们杂志吸引的都是一些艺术品味很高的读者,他们可是潜在的汽车消费群,这一点广告商早都看出来了,所以才舍得花钱跟我们杂志社合作。”米加加说道。
“那很好呀,忙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陈染接话道。
“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米加加重复着。仿佛是对她内心的一个暗示,也许她需要这样忘记一些什么。“你怎么样,歌唱比赛快结束了吧。”她问道。
“下周就结束了。一个唱歌比赛拖拖拉拉一个多月。广告商三番五次地提各种各样的要求,播放广告的时间上,频率上,制作上,甚至评委主持人是谁都要指手画脚,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钱可不是好拿的。”陈染说完看了米加加一眼,她并没有听进去多少,眼神里的伤感还是轻而易举地流露了出来。再坚强的女子,也会在这个日子里,变得千回百转,寸断柔肠。
“这年月有钱就是爷。其实也没啥。”米加加这种肯定又否定的说法,本身就说明她的精力没有完全集中在说话上,毫无逻辑,也无章法可言,心里有事怎么可能集中精力在别事上。
“加加,你要打起精神来。”陈染笑道。
“当然。”米加加也笑了。
她眼中的笑是那么惶然,仿佛一戳即破,但是陈染不想说出来。米加加需要一个过程,一个接受和成长的过程。
“陈染,我得回杂志社一趟。广告商要看一下专栏的图片。”米加加挂了电话,对陈染说道。
“好吧。我送你过去,你的车就放在咖啡馆门前。”陈染建议道。
“不行,要是图片不满意,还得重拍,需要用车的,我的手没事,开车用手,又不用手腕。”米加加说完还故意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微笑表情包,“放心好了。”她一只手握住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只是用手指贴在上面,驾车离去。
陈染忍不住叮嘱一句,“慢点儿,小心。”
陈染的假期没有批下来,长途旅行的计划泡汤了,这就意味着接下来一个学期顶顶都只能在家和学校之间交替停留,于是她决定趁周六周日的休息日带着他去附近的湿地公园游玩。
正赶上休息日,湿地公园人比较多。特别是孩子多。大概很多的家长都跟陈染有同样的情况,只能在休息日才带孩子出来。
陈染本来想让米加加带朵朵一起来,但是米加加因为杂志社的合作专栏要出第一期,用她的话说就是严阵以待,虽然这个词汇陈染觉得夸张了,但是还是能想到她盯着图片专注的眼神就像是猎人盯着猎物一样,那种聚精会神的状态,就是米加加。更没有想到米加加竟然把朵朵申请假期托管了,一个三岁的孩子就是休息日也不能在爸爸妈妈的怀抱里享受着一个孩子应该有的亲昵,甚是可怜。
顶顶走到了湖边,这个时候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也走向湖边,天鹅感觉到有人走近,呼地一下全飞走了。两个孩子不无遗憾地看着天鹅飞走的方向,沮丧着看了一会儿,又在湖边静静地等待着天鹅能再飞回来,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天鹅都没有回来。两个孩子也觉得站在湖边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就各自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顶顶,天鹅待会儿就来了。”陈染看着一脸难过的顶顶安慰道。
“嗯。”顶顶应了一声,然后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在地上乱写乱画。
过了好一会儿,天鹅又飞回到湖边觅食戏水,两只天鹅伸展开翅膀,在水面上快速地掠水而过,就像是飞机起降在地面上滑翔一样,动作优美,流畅,一气呵成。别说是顶顶,就是陈染也看得目不转睛,才想起了用手机拍下相片以作纪念。要是米加加看到这一幕,凭她的摄影技术一定会拍出一组精美的照片。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