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令人沮丧的事情,她看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竟然在现实的世界里难觅其中,也不知道那些编**情故事的作家们是怎么想象出来的,那么离谱,生搬硬套的本领真是厉害。
米加加开始讨厌那些故事了,发誓以后再也不看那些让人泪奔的小说了。可是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忘记发过的这个誓,拎起一本书偎在沙发的一角津津有味地看着,直到日落黄昏之时,光线暗得看不清楚书页上的字了,才肯善罢甘休,又一次她在书中找到了那种纯粹的,曲折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她相信这是她的向往,也是每个人的向往。
“加加,要不要出来喝茶呀?”陈染打电话问道。
她不想让米加加一个人待着,这样会胡思乱想。尤其是晚上一旦想起来,多半都是伤心的。这也难怪白天太喧嚣不适合人想事,晚上就不同了,夜深人静,脑子像是打开了开关一样,那些该想的不该想的事情都跳到了脑子里,千军万马一样,横冲直撞地就来了,难以招架。现在她宁愿成为米加加的一个垃圾桶,她愿意接收她的哭,她的闹,她的不甘心。
“不去。”米加加干脆地回答。
“一个人在家有什么意思呀?”陈染劝道。
“别担心我,我正在搞卫生呢。”米加加猜到了陈染的意图,就如此说道。
“搞卫生,真有你的。我还以为你躺在沙发上一个人愁眉不展地唉声叹气呢。”陈染笑了,她对米加加的表现感到高兴。
“我没有那么脆弱,我总得吃一堑长一智吧。”米加加放下手里的抹布,拿着手机站到了阳台上,“我没有掉进去,因不太爱那个人,所以也不觉得有多伤心。走了一圈,才发现又回到了原点。不值得的事情,就不要贪求时间可以改变它的性质。我庆幸自己这么早结束了。”米加加不紧不慢地说道。
陈染听出来了,这是米加加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然后她就知道她不需要说任何安慰的话。米加加的性格里有一些坚强的东西,这可能跟她的经历有关,它们总是在她遇到大事,难事的时候,毫无知觉地跑出来,像是同盟一样,帮她度过难关,帮她修复创伤,让她看到天光就在不远处。
秋天来了,江南的秋天最明显的迹象就是梧桐树枯黄的叶片层层叠叠地翻卷在一起,汹涌的,澎湃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乍一看就像是流动的沙,触目惊心,仿佛孤独的灵魂一夜间都聚集到死亡的路口。
早上清凉的空气毫无防备地横冲直撞地涌入房间。
庄之言敲了几次门都没人答应,也没人开门。于是他就趴到了窗户上看里面的状况。夏知秋坐在冰冷的大理石瓷砖上,赤着脚,眼睛直直地望着一处,满眼的苍茫。
夏知秋的病又犯了,于是庄之言用力撞开了门。“你到底在做什么,这里不冷吗?”他责备似的说道,然后把她架到了沙发上。
“我没做什么,我在想接下来画什么?”夏知秋不紧不慢地说道。
也许是这句话启发了庄之言,他赶紧去了画室,夸张的,狂野的画法真是像极了马蒂斯,那个法国有名的野兽派画家。夏知秋笔下的每一道线条的气势都是充沛的,饱满的,仿佛有一种冲出画面的力量。他不得不佩服,这幅画深深地打动了他。
画面上一个男子的侧脸,哪怕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庄之言还是不会忘记那张脸,清秀而羞涩,是林放,为了挣钱给她买礼物而失去生命的那个人。
“夏知秋,你?”庄之言说不下去了。然后他就开始找备用药,给她吃上。“记得按时吃药。”庄之言像是叮嘱小孩子一样说道。
“知道。”夏知秋像是一个孩子答应着。“我只是在画林放的时候,一下子想不起来他眼睛的样子了,于是我就拼命想,拼命想。于是我就坐到了地上,于是你就来了。”她说着说着,突然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门进来的。”庄之言不想说出破门而入,这样对她又是一个刺激。“你画的很不错。尝试着画点别的,比如现在你看到的一切。”
“画别的?我也想过画别的,但拿起画笔眼前就是林放的样子。”夏知秋不好意思地笑了,像个孩子突然有一天她的秘密被人发现。她抬头看着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给你泡茶。昨天我在超市里买的,西湖龙井,特级,很好喝,你喜欢的。”她自顾自地说着。
庄之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很心酸,爱一个人失去了自我,毫无节制,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我戕害。
“喝吧。”夏知秋把茶端到了庄之言的面前。然后继续说道:“林放临走的那天还冲着我不停地挥手,我就站在阳台上,看着他渐渐地消失在视线中。如果我知道会发生那种不测,就不会让他去的。”
“可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那是他的命。”庄之言无奈地说道。“只要你不想他,只要你不钻牛角尖,你就不会生病。”
“可是如果我不想他,又能想谁呢?想我的爸爸妈妈吗?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谁都不要我,把我当成一个累赘甩给了我的爷爷奶奶,可是爷爷奶奶更喜欢他们的孙子,而不是我。”夏知秋说完,苦涩地一笑,她的眼睛里有泪水在闪烁。
庄之言静静地听着,他从不知道这些,当初只是觉得夏知秋不愿意谈论自己的家庭,所以他想一定是有她自己的苦衷,所以他也不问。哪曾想到一个人成长的路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大大的黑洞,到现在还未填平,像是一个回忆的入口,常常让她想到里面的黑暗和不测。
夏知秋沉思了片刻,仿佛想起了什么,便道:“如果只有一个面包,那一定是他们孙子的,我只有远远地看着他们的孙子大口大口把面包吞进肚子里,吃完了还向我做一个可怕的鬼脸。我就发誓等我有一天挣钱了一定要买很多很多的面包给自己吃。”夏知秋说完这句话又笑了,像是补充一下才能让庄之言明白似的,“那是我叔叔的儿子,跟我一样大。我们也早都不联系了。”
“不要总是回忆这些伤心的往事,有时间多出去晒晒太阳,会让人心情愉快。”庄之言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些苦,茶叶放得太多了。”
夏知秋并不接庄之言的话,而是继续她的话题,“你都不知道一个小孩子怎么会那么恶毒。他吃不掉的东西,宁可扔到地上踩上两脚也不给我,而且是当着我的面。真是可恶。”她又在自顾自地说着:“还好美惠不是那样的孩子,我听她说跟顶顶的关系很好。美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我知道。”
庄之言低头不语,只是听着。也许现在只有听才是她最需要的。
“林放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哪怕只有一个水果,他也会留给我,看着我吃完它,然后笑笑拍着我的肩膀说,女孩子多吃点儿水果有好处。他是为了我才死的。”夏知秋遗憾地说道。
一片沉寂,庄之言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苦笑道:“原来我一直都是你的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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