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的争吵,让张永弟和张五出现了几天的沉默,张永弟恨父亲的自私,胆小和懦弱,然而等张永弟明白过来父亲的这份害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的爱时,父亲已经过逝了。刚看《防身散打术》时的那几天,张永弟全身热血沸腾,下午放学回来就练沙包,站马步,做伏卧撑,压腿(侧压,正压),引体向上。一个星期过后却没多大劲了,觉得厌倦了,不站马步了,不压腿了。到两个星期后,不做引体向上了,不做伏卧撑了,沙包也是变成时断时续,激情褪色,当初的豪情壮志已被枯燥无味而又艰苦的基本功磨灭,消失殆尽 。然而张永弟和父亲争吵后的第二天,张永弟那练武的激情死而复燃,就开始每天锻炼基本功。一个星期过去,有点厌烦,挺住,二个星期过去,有点灰心,再挺住,每天机械式枯燥无味而又艰难的基本功曾让张永弟几度想放弃,但最后都能坚持下来,一方面是陈斌那嘲笑和得意笑容的原因,另一方面就是武侠小说的功劳。在暑假里,张永弟锻炼也就是在早上和傍晚一两个钟,最多也就三个钟。白天就去捡破烂,晚上却没事做了。家里又没电视,收音机也没一台,暑假作业刚发下来几天就做完了,最后便尝试着拿角落的武侠书来消遣,谁知第一本《神州传奇》却让张永弟爱不释手,废寝忘食。对于长篇小说,张永弟一直是望而生畏的,从没想到长篇小说竟这么好看,让人爆笑连连。三个星期便看完了戊戟写的《神州传奇》、《武林传奇》和《江湖传奇》,单是《神州传奇》就看了三遍。不但提高了张永弟的阅读能力,武侠小说里的“侠义情仇”也开始影响张永弟了,向往着自己也是一个武林高手,惩奸除恶,潇洒自如,对于锻炼也就更加的用心了。从此以后,父亲收到书回来,张永弟都会主动翻书,寻找自己喜欢的武侠书,而父亲知道张永弟喜欢看书后,也是很高兴,每次都很主动问人家有没有书要卖?如果书的封面带有艳女之类的,他就收起不给张永弟看,其它的也就不限制了,重点要求就是成绩不能落下,张永弟得到了一个宽松的读书环境。
第九章
两个月过去了,拳头已变硬,马步从最初的两分钟站到了十五分钟,跨腿已可以劈成一百八十度,成直线;伏卧撑在一分钟内也能搞四五十个;引体向上也能搞四五十下。那本《防身散打术》可以说是熟记于心,对于书里的动作可以模仿得七八分像,书里的对打图因为没对手也就没练过了。
这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不容易的事。可见一个人的偏执的信念会使人产生不可估算的力量。由于练了这些基础,身体壮了,个头高了一点,整个人都显得自信、精神,这样张永弟对武术的就更加热爱了。毕竟张永弟只是一个孩子,同样拥有青少年的好高骛远。没有新的练武书,每天都练着自己熟悉的基本功,心理上也就产生了惰性。还好,这种惰性并没有保持多久,那是因为张永弟遇上了周芳。由于对武侠书的热情是越来越炽烈,父亲又收购不到,满足不了张永弟的需要。到了六年级第一学期一开学,就向同学们打听班上谁谁家里有武侠书,最后知道了班长周芳家里有好多,都是她哥哥的,而她哥哥正在县上读高中。周芳长得圆嘟嘟的,但又很均匀,又留着短发,看起来并不觉得她是一个胖子,反而像一个大布娃娃,很可爱。她也是住在机关,父亲任机关里的组织科科长,官居要职。刚开始,张永弟还不敢向她借,虽然她偶尔会拿着数学题来问张永弟,不算陌生,但毕竟他俩身份悬殊,让张永弟有所顾虑。两个星期后,张永弟实在忍不住对武侠书的煎熬,借她来请教题时,腼腆的向她开口借书,她很爽朗的答应了。第二天便给张永弟带来了一套卧龙生的《剑仙》,一套梁羽生的《风云雷电》,乐得张永弟喜不合嘴。
几天后,又从她那得知,她哥哥也很喜欢武术,家里买了好多的武术杂志,张永弟又迫不及待向她借,她给张永弟带了两本八十年代的旧杂志:《武林》和《中国武术》。武侠书基本上一看完就还给她,但杂志都是连期的,部分武术套路分几期登,还好她哥每期都有买,张永弟也就一压再压,往往是压上二三十本后,就还她十几本,又再借,周而复始。也正是因为借书,把张永弟和她的关系拉近了,班上的好事同学都说张永弟他们是一对,搞得张永弟挺尴尬,又没办法避免不接触,到了最后便坦然面对,不去计较人家的说法了。至少张永弟是这样,不过周芳是怎样想张永弟就不知道了?张永弟最喜欢杂志里的“每期一招”,即实用又简单。总体上来说,毕竟年纪小,对武术的理论知识不是特别的注重,一般就是随随便便翻过,而对着套路图却是情有独终,拿上就练,虽然学了很多,但两年后能记住下完整套路,却只有《军礼拳》一二套和《短棍实击》一套。
固然,张永弟的视野也开阔了,知道了更多的武术名词,像“大鹏展翅”“海底捞月”等等之类的。也知道了练速度,练灵敏度,练步伐,练眼力的一些方法,例如小腿上都围绑着自制的沙袋,除了洗澡睡觉,从不脱下来,也慢慢的从两公斤到五公斤。更了解了人的一些身体构造和穴位,哪些是人的最基本弱点,例如眼睛,下体,关节之类的,而不是以前单纯的基本功的力量训练,纯卖力气。也正因为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习武和小说上,除了数学,别的成绩都是一落千丈,语文好几次都不及格。还好,第一学期的分数并不是主要的,给父亲严厉批评后,张永弟下了保证,到第二学期的下半期,张永弟克制住对武侠书的诱惑,用心读书,又把语文成绩拉了回来,大部分都保持在七十分左右,顺利的升入了初中。
初中分班时又和周芳分在了(1)班,可谓有缘。农场不像地方(城镇),学生不多,初中每个年级也就分两个班,每班四十来人,不分什么重点班之类的。六年级第二学期,农垦总局要举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允许每个学校派三个代表参加。学校为了公平,不搞老师指名制,而是在两个班中共抽出了十五个数学成绩较好学生来考试,分数在前三名就可以代表学校参加。
测试后,张永弟考了第二名,周芳在第四名,与张永弟相差了八分,与第三名陈斌只相差一分,她知道结果后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没办法,有竞争,就有排名,优胜劣汰,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第二天,张永弟向老师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自愿退出,这样周芳就可以第四名的身份作为替补了。她对张永弟的好,张永弟一直铭记于心,总是想找机会报答她,可她什么也不缺,这次有了机会张永弟便不会放过。说实话,能代表学校去县里参加比赛,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呀,而且吃住又不用自己掏钱。
当张永弟得知自己考了第二名时,真是兴喜若狂,可以免费到省府Kh市,长了这么大,还没到过市内,更不用说是去省府了,这可是最大的荣耀。可看到周芳失败的伤心样,心却一下子就冷了,最后以照顾父亲为由自愿退出了,还让老师不要告诉张五这件事,父亲一定不同意张永弟这样做的。
那时张五恰好鬼使神差的扭到脚,在家休息。其实他的脚也并不是太严重,完全可以挪动的走,只不过就踩不了车而已,自理绝对不是问题。如果没有父亲的脚伤为借口,张永弟知道自己还是会找别的为借口的,一定要让出这个名额来报答她对自己的恩惠。当周芳得知可以去比赛时,快乐的像一只小鸟。有人说她运气好,有人说是张永弟照顾的,有人说是她叫张永弟放弃的……不管是那种理由,她还是带有一点歉意的跟张永弟说声了:“谢谢你! ”
张永弟腼腆的挠挠头说:“不客气,是我的运气不好而已,到时候多拿几本武侠书给我看就行了。”虽然后面去省府比赛,学校的三个代表都没得到奖,但周芳那满足的笑容还是让张永弟感到自己所做的是物有所值。也正因为这事,张永弟和她的关系更进了一些,在别人眼里张永弟他们是一对情人,在张永弟心里,他们只是一对好同学,好朋友。周芳家里的六七十本武侠书给张永弟看完后,她便去别人家借来给张永弟看。半年的时间,张永弟就看了两百多本武侠书。古龙,金庸,温端安,梁羽生,柳残阳……众多名家中,最佩服的是金庸,最喜欢的是古龙和温端安。
金庸的小说能让你废寝忘食,如痴如醉,不看完绝不善罢甘休,然而对张永弟影响最大却不是金庸,而是古龙。古龙笔下的兄弟情义,生死至交都会让张永弟心往神移,热血沸腾。以至后来张永弟在县上几次砍人时,在最危险的时候都没把朋友丢下,就是受了古龙的影响。也许是受了周芳天真开朗的性格影响,张永弟那自闭的心慢慢的开放出来,脸上也有了一丝的笑容。同学们都知道张永弟有练武,上体育课时就叫张永弟耍一套拳给他们瞧瞧。张永弟不想表演,完全就没有争强好胜的心理。后面还是老师让张永弟表演,张永弟推拖不了就打了一套少林拳,二十四式,打的还是有板有眼,最精彩的就是张永弟在地上双腿跨成一线的时候,引来了他们不断的喝彩,也确实满足了张永弟一点点的虚荣心。表演完后,也不知是谁提议扳手腕,又得到了大家的拥护,最后,比张永弟高大的同学也扳不过张永弟,在班里张永弟又独占鳌头。名声一出,就有人来向张永弟挑战,学校也刮起了一陈扳手风,见面就问:“你今天赢了谁?”每一个来的都输、输、输,张永弟又成为了整个小学的扳手王,他们又付给张永弟一个新的外号——力王。不过,大家还是习惯叫他破烂。也许是张永弟这种强者的表现,也许是青少年的爽快心性,陈斌他们不在排斥张永弟,而且逐渐和张永弟玩在了一起。可在张永弟心里,张永弟还是在排斥他们,总是有一层隔膜在设防。或许是张永弟自卑,或许是对他们的记恨,不管怎样,表面上张永弟还是虚与委蛇,因为张永弟知道同他们和好,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再说,张永弟也利用他们给自己找武侠书,而且还让他们留下家里的破烂,由父亲上门收购。张永弟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小,心计却又这么深沉,也许这就是贫穷生活带来的早熟吧。“老板,要不要擦鞋?”一个怯生生的童音拉回了张永弟的思绪,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左手提着木制的小鞋箱,右手拿着一双拖拉板,那双乌黑的小眼带着乞求、期望和一丝羞涩看着,张永弟不由自主的点头。她的脸颊顿时红润起来,双眸明亮,笑意飞扬,纯真而又灿烂的笑容把张永弟的伤感冲淡了许多。她笨拙的脱下张永弟的皮鞋,换上她带来拖鞋,便在五米远地方认真的擦起皮鞋来。这样即不会打扰客人进餐,又在客人的视野里让人放心,真是细心的小女孩。十分钟后,一双崭新锃亮的皮鞋就穿在张永弟的脚上,张永弟付了她十块钱,说不用找了,原本擦一双鞋只要二块钱。她兴奋的直说:“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从老板的称呼变成了哥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哥哥,哥哥! ”多好听的称呼呀,如果真的有个小妹就好了。”张永弟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张永弟到公用电话拔了老吊的Call机,两分钟后他就回机了,听说张永弟上来了,老吊很高兴,让张永弟坐车到ZS市的干宋镇,到了再Call他,他开车来接张永弟。
挂完电话,张永弟便找那穿黄衣服的带客仔,一番讨价还价后,路费180块到ZS市干宋镇。带客他便雇了一辆三轮车,加上两位像刚毕业的学生,一个带眼镜,一个没带,脸上都带着青涩的稚气。
开了七八分钟后,张永弟他们三人到了一个汽车修理厂,厂门口就对着柏油路,车来车往的。修理厂没有几辆车,没有忙碌的人群,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大门旁吸着水烟筒,显得空旷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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