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标拍着桌子逼着问:“抓贼抓赃,抓奸抓双,你懂不懂呀?有人说说你偷了我五百块钱,那你赔不赔?哈,赔不赔?”游戏厅老板跟几位行凶者的父母面面相觑,然后大骂痞子辉五人,副所长周世荣说:“王标,你带孩子到医院去检查检查,医药费由他们来付,然后,再付一些营养费,就算了吧,都是孩子。”王标直接甩出医费单说:“医药费肯定是他们付了,跑得了呀,在这里,五百八十三块五,拿五百八。”
哇,还真是全身上下都检查了,痞子辉一听到这么多钱,立即仰脸说:“那你刚才重重打我两下,我也要去检查。”大队长黄有胜忙说:“打哪了?”痞子辉拍着脸说:“这里,我现在有点头昏。”黄有胜立即高声:“你一个大人,怎么能动手打孩子?”王标撑着脖子大声说:“如果你孩子被打成这样,我看你打不打?哈,你打不打?”黄有胜立即愤怒说:“那你是说你大人打孩子还有理喽?”王标摆着手指说:“管我有理没理?”又指向痞子辉说:“你带去检查,多少医药费我来付?”
黄有胜拍着桌子怒吼说:“我不用你付,这钱我出得起,我就要你一个说法,你打小孩子,是对还是错?”王标瞪大眼撑起脖子反吼:“打他算……”周世荣怕王标再说出什么不合适宜的话,引起更大的冲突,连忙喝断:“好了,吵架能解决问题吗?能解决就不用来派出所了?”又轻声说:“老王动手肯定是不对的,但也情有可原,老黄你就不要再追这个问题了。我看,老黄你就带孩子去检查,费用就从这五百八里扣,剩下的再给老五,营养费再给个五百吧,怎么样?”说完看看两人。
黄有胜摊着手:“我没意见。”王标冷哼一声说:“随便。”接着拖过面包就说:“下次再有人拦住打你,你直接拿刀就捅,捅死也算是自卫。”说完径自出门去,留下面色铁青的众人,面包赶紧跟上,老变也想跟着,给周世荣喊住:“你站住 。”
第二天早上,王标收了到一千块赔偿费,而老变仅关了半天就让刘康捞出来了。到了下午放学,标鸡就被面包和老变拿着半臂长的圆棍追打,老吊站在一旁指着星仔他们威胁说:“不准帮他,你们不是恨侨队的呀,这种汉奸能帮的么?不要哪天你们给他出卖了你还在帮他数钱呢?”陈斌也接过说:“就是,星仔,鸭仔,这种小人有什么好帮?再说,你们帮他,到时候面包的爸爸再来找你们,你们爸爸有没有他爸爸这么厉害,吃亏的还不是你们?标鸡是自作自受,又不是你们惹的。”软硬兼施之下,星仔他们只能当旁观者了。
标鸡给打破了头,缝了三针,身上痛痕交错,标鸡的父亲(他是一名道路护养工)带上儿子去找王标,王标当着面拿皮带抽了面包两下小腿脚,说了几句道歉话,赔了三百块的医药费就了事了。面包比较说:“标鸡给我打这么重,我才挨两下,值。”张永弟笑说:“那三百块不算呀?”面包得意说:“这三百块不也是我白得来的,侨队的打我,我打标鸡,还赚了。”这种逻辑让张永弟哭笑不得,但也确实如此。
后来张永弟跟刘康后,老变才悄悄说出这事后面的一个秘密:“在认人的前一晚,面包就打电话给我,跟我说明天认人的事,如果人家有叫我去派出所,就说是我自己开的玩笑,事成之后,给两百块钱的辛苦费。后面我多要了一百,算是他爸和周世荣几巴掌的医疗费。”这时,张永弟才明白,大家都看轻了面包。
侨队赔钱半个月后,电子室的全部游戏机就被市文化局稽查队查收了,这是农场第一次有文化稽查队下来工作。此后,二十年,都没有文化稽查队下来过了。
面包曾自豪炫耀的说:“是我爸叫他朋友上来收的,侨队算什么?”侨队算是领略到了权力的可怕,他们对王标也没采取任何报复方式,足足过了三个月,黄老板才重新拉机子来,重开电子室。
十四章
一个星期后,面包带来的激情和荣耀也归于了平静,太阳照样升起降落,生活还是在同样的轨迹中继续,可就在这时,张永弟迎来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父亲的离去。
张五是被雷殛死的,说出来张永弟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一天是一九九七年三月三十日,星期日下午三点,张永弟正在院子里光着膀子破柴。
原本晴朗的天却忽然狂风大作,树枝刮得哗哗作响,张永弟浑身一阵清凉,抬头望去,远处的黑层层的乌云赛跑似的往这边冲来,张永弟忙收拾干燥的木柴放进屋里。不一会儿,黑云便急冲过了张永弟的头顶,天瞬间暗了下来,一条闪电霹雳的砸了下来,一声空雷炸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豆大的雨珠夹在雷声中瞬间倾盆而落,天地之间便刻就被无数的雨帘刷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屋外闪电雷声不断,张永弟的心莫然一阵惧跳,揪得紧紧的,胸闷意燥,坐立不安,“怎么回事,难道父亲出事了?”这个念头有如闪电般劈过张永弟脑间,犹如狂风弄波浪,不断的在脑海里翻腾,越想心越惧,“不会的,不会的……”可这突如其来的惧意从何而来?越想心越乱,整个人焦虑不安的渡步来渡步去。焦急不安的渡过一个小时后,大雨成了稀稀疏疏的细线在天地间飘荡,门前泥泞的黄土路给张永弟带来了沉重的不安,一辆警车亮着警鸣急促的向绳厂方向开去,不久,一辆救护车也顺着大厂的方向开去。十五分钟后,原先的警车开到了张永弟家的院门前,下来了两位丨警丨察,高明与黄昌杰。张永弟的心直收缩,“难道父亲真的出事了?”躁乱的心更加急剧跳动,那两人严肃而又带有点哀痛的面孔让张永弟感到了晕眩,张永弟结结巴巴的说:“阿叔,有……什……么……事……吗?”
高明轻咳了两声后说:“呃,呃,张五是住这吧?你是他儿子是吧?”张永弟点点头,“呃,你……你要坚强一点,你要坚强,你……你父亲,你父亲……”
张永弟急促而又慌乱的打断他说:“我父亲怎么了?我父亲怎么了?”黄昌杰说:“你父亲……你父亲被闪电殛中了,当场死亡,在四队门口,你……”张永弟没等他说完便哭喊着:“你骗我,你骗我,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都骗我,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都骗我……”张永弟语无伦次的晃着头,泪水已不知何时流了下来,悲痛使张永弟陷入了紊乱疯颠的状态中,脑筋里变得迷茫空白,窒息感越来越重,脑里轰的一声便昏了过去。如果永远就这样昏睡过去有多好,而不用痛苦的面对父亲的离去。可是五分钟后张永弟便恍悠悠的醒来了,黄昌杰正掐着张永弟的人中,他喏喏的说:“你……你要不要到现场去,还是让救护车把你父亲拉到医院的停尸房去?”张永弟哽咽气虚的说:“带我去看看吧! ”高明便扶张永弟上车。如果是骑自行车,四队到张永弟家的路程只需二十分钟,而父亲出事的地点离四队大门只有三十米。如果进了四队就可以在屋檐下避雨了,可就这短短的三十米,终结了父亲的一生。当张永弟到达时,整个连队的人都已经出来围观了,人群中散发的嗡嗡私语之声震得张永弟悲痛欲绝。张永弟的到来,使拥挤的人们自动散开了一条路,湿漉漉的自行车翻倒在地,废品从后架上的布袋散了出来,有破裂的酒瓶,生锈的钢筋,扁平的拉罐……父亲就侧躺在自行车旁,全身又黑又肿,身上散出了焦味,衣服已成为了焦布,浑浊的黄泥水在父亲身下渗透,他们那怜悯的目光追随着张永弟,张永弟跌跌撞撞的扑上了父亲,凄厉的喊叫着:“阿爸,阿爸,你说话呀,阿爸,阿爸,你快起来呀……医生,医生,你快救救我爸爸,快救救我爸爸,我求求你啦,求求你了,你不能丢下我呀,阿爸,你快起来呀,快呀……”悲凄的气氛笼罩人们的上空,已有不少人轻轻的抹着眼泪,张永弟死死的哭喊的抱着父亲,谁也劝阻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搭在张永弟肩上,伤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弟,成叔来了……”张永弟一抬头,成叔一脸泪水,悲恸的面庞伫立在眼前。
张永弟哽咽的说:“成叔,我爸他,他……”成叔抱着说:“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先把你爸带回去后再说,你也不想让你爸泡在水里吧?”张永弟点点头,松开了手,泪水模糊的看着人们把父亲抬上了救护车……
成叔原名李强成,四十五六岁,国字脸,黑皮肤,也是外省人。以前在巴广镇帮老板钻金矿,后来在工地上出了事故,被机器折伤了左脚,冶好后成了长短腿(瘸子),工地也不让他做了。现在他的工作也是收破烂的,老婆孩子都在BH省,他独自一人住在绳厂,是两年前同张五认识的,经常和张五抽烟喝酒聊天,是张五唯一合得来的朋友。
张五曾经问李强成:“干啥不回去,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这,多无趣呀?老婆儿子都在家挂念?现在收破烂又没能赚多少钱,回去种田都比这个强?”成叔摇头叹气说:“唉,我早就想回去了,可老板才赔这五千块钱,太少了,这条腿一瘸,就等于下半辈子就难赚钱了,日子难过喽! ”张五点头说:“喔,原来是这样,那你是想跟他要多少呀?”
成叔拍拍瘸腿说:“刚开始还想要三四万,可追了一年半,一点进展都没有,还给人家放狗追了两三趟,给人家打了两次,现在只要再给我五千,我就认了,可惜这矿点老板太黑了,五千都不想给呀?妈的,如果不是想到家里的孩子,我真想喝醉了,拿丨炸丨药就去炸掉他。”
张五笑笑又说:“那你到县上去告没有吗?”成叔捶捶大腿说:“去过,但他有人,我又没钱送……唉,这些官就是这样,没……”张五抢断接过说:“那现在你还指望讨到这钱?”成叔忧愁的说:“唉,估计是没有了,但我就是不甘心,不死心,总想有个什么好人出现能帮帮我?或者见他家人出个车祸什么的,这样我才会安心的回去。”
张五顿胸大笑说:“你呀……你这样等,如果他一直不出事,你要浪费多少时间在这里?更不用说去挣钱了。”成叔苦笑沉默一会儿,才缓缓的自我安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命到了,一切都到。”可惜直到成叔走,钱都没讨回来,也没见到那黑心老板出事。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