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几道弯,李嘉看到了熟悉的大堂,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端坐在一个案几边,与后世的那种明清高堂坐椅不同,站直了身子,依旧可以与之比肩的。
“啪——堂下何人?为何在衙门前喧哗胡闹,岂不闻汉律哉?”狠狠地拍了下惊堂木,震得自己手都有些麻了,钱刺史喝问道。
看他的意思,想直接讲李嘉拿下,就地拿下,然后按照既定的流程,派人去他家提醒一声,前前后后打点一番,花费大半家财,才能出去。
古代衙门,是极其黑暗的。
“禀使君,小子邕州人氏,姓李名嘉,尚未有字,此次前来衙门,就是因为有天大的冤屈,需要使君秉公处理!”
李嘉微微弯下腰,颇为恭敬地说道。
唐宋之际,平民见官是无需跪拜的,也不会口称大人的,“大人”只是对父母称呼,等到大人被普及,还得到清朝。
至于跪拜,在高座椅尚未普及的时代,跪拜其实并不算一种侮辱性的动作,到了元朝才是。
“哦~”钱刺史脸上的愤怒,瞬间被融化,随即泛滥起朵朵浪花,格外的泛滥成灾。
“原来是李郎君啊!怎么大驾光临咱们钦州?”
“遇到一好友,其有冤情,需要使君为我等做主啊!”一看到这态度,李嘉心里好悬舒了口气,这才挺起身,轻声解释道。
于是,李嘉将阿拉伯商人与赵平之间的由来,简单的复述了一遍,然后饶有兴趣地观察这位钱刺史的表情,想知道他是准备如此处理自己侄子的事情。
钱刺史复杂地看了一眼悠闲状态李郎君,脸色突兀地一正:
“李嘉,你可知晓诬告地罪行?”
“李嘉自然知道,反坐尔!”这种威胁,简直是小儿科,李嘉不屑的笑了笑。
“据我所知,赵平在钦州,从未有过违法之实,想来,郎君不过是听信番人的一面之词,受到欺骗罢了,不予追究了,来人,退下——”钱刺史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故作怜悯了一下李郎君。
光明正大的颠倒黑白,李嘉算是第一次见到了,真是服了。
“慢着,钱使君,想必你也不甚清楚,这是我的状纸!”几个衙役毫不留情地将李嘉押了起来,准备强行将其赶出衙门。
李嘉挣扎着,将怀中的状纸抽出,一下子挣脱而出,将其放在钱刺史案几前,莫名地吓了他一跳。
“来人,快把此人押下去!”钱刺史脸色涨红,大声吼叫着,显然,刚才的确被吓到了,“这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状子罢了,诬陷之事,还是不干为妙……”
“这,这怎么可能?”看着状子上撰写人的名字,钱刺史脸色瞬间一白,心情来个急刹车。
“快将李郎君弄回来,不,请回来快去请回来!”钱刺史急切地吼叫着。
“郎君,咱接下去干嘛?吃饭吗?”张虎子一并被押下去,他扭过头,对于郎君问道,看着郎君淡定的神色,他莫名为之一安。
“对,吃饭!”李嘉笑着说道,“待会刺史老爷要请我们吃饭,不急,咱走慢些!”
最后一句,他对于押送的衙役说道,而对方回了他一个看傻子的表情。
第四十四章登闻鼓下
“李郎君,刚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李嘉被带到了侧室,也算是平常小吏们的休闲之所,刚到大门,钱刺史趋步而来,匆匆换了衣服,身着常服。
“快坐,请上坐——”钱刺史艰难地弯着腰,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真诚。
“使君太客气了!”李嘉同样的笑容满面,刺史的别称为使君。
“饮茶,此乃上等的好茶,是我托好友从番禺弄来的,真是让郎君见笑了!”
“使君哪里的话,嘉可难得享受一回呢!”李嘉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上,随即露出一副好茶的模样,脸上满是回味。
“如何?”钱刺史也凑合地喝了一口,然后瞧着李嘉,露出期待的表情。
“不错,确实不错!”李嘉啧啧地一句,称赞了一声,但心中却极其反感,这种一锅煮实在是令人反胃,尤其是香料太浓厚了。
“郎君要是喜欢,就送与郎君了!”钱刺史脸上强作欢喜的神色。
“不用了——”将杯子放下,淡淡地说道:“李嘉这次来,只是想讨个公道罢了,可不敢奢求太多!”
“诶——”钱刺史一脸严肃地表情,感叹道。
“郎君哪里的话,赵平此人,前后不一,我也险遭他的欺骗,差点误了郎君的名声,真是罪过,罪过啊——”
“那么,赵平之事?”
“郎君说甚,就是甚!”钱刺史眼眸中饱含着痛苦之色,但格外的坚定。
“好——”李嘉开心地拍了拍手,“今天终于见到青天大老爷了!”
“赵平此人,目无王法,欺男霸女,横行无忌,不仅是欺压番人,而且钦州百姓深受其苦,弃首于菜市口,也是应该的!”
不去看钱刺史那便秘的表情,李嘉自顾自地说道,晃了晃脑袋,别提多招人恨了。
毕竟,赵平也是钱刺史的小舅子,正儿八经的亲戚,一想到自家婆娘那凶悍的眼神,钱刺史缩了缩脖子,额头上满是冷汗。
一边是自己的官位,一边是对婆娘的恐惧,钱刺史真是左右为难。
“但——”李嘉突兀地高声,惊醒了神人交战的刺史老爷,他巴望着这位招人恨且嚣张的李郎君,期盼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但,怜其良心未泯,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主动归还骗取番人阿卜杜勒的三千贯,且,愿意将福来船厂当做赔了礼——”
“三千贯?福来船厂?”钱刺史突兀地就蹦哒起来,一身的赘肉此时仿若鸿毛,脸上的表情,比死了亲妈还痛苦,小小的眼睛,已经睁了老大,从蚂蚁,变成与黄豆差不离了。
“恩?”李嘉故作不小心地晃了晃手中的状子,只见其上,署名处,盖了一个红章:钦州团练使——黄。
“郎君此言甚是有理,应当如此,应当如此……”钱刺史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狠狠地点了点头。
黄团练使,名义上只是监督钦州军的事宜,但,实际上,他还对整个钦州的官僚们,进行全方位的监督,然后再汇报给邕州的刘监军,从而上达天听。
其一言,可以决定钱刺史的前途,平日时分,已经是用命巴结了,可谁知,竟然不敌这李郎君的一句话……
“那状子?”
“自然是撤了。”
“青天大老爷啊~”李嘉夸张地喊了一句,大声笑道:
“今日终于有幸目睹了,咱也能去复命了!”
“复命?”钱刺史讶异道。
“是也,临行之前,刘监军笑言让咱来钦州看看;到了钦州,黄团练使也不让咱消停,真是累人啊!”
李嘉睁眼说瞎话,毫无羞耻感,偏偏又令人不得不信。
“真是,真是太令人敬佩了!”刺史老爷脸上的表情,就跟打翻了厨房的盐醋酱似的,那叫一个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郎君担此重任,真是辛苦,还望慢走,让我等,尽些地主之谊才是!”钱刺史的态度越发地恭敬了,简直与下属自居。
“既然使君有意,嘉也不得不领情了!”李嘉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他微微弯腰,笑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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