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也是起点》
第15节

作者: 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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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卫次公说,今年国子监又要“童山濯濯”即“剃光头”了,从这举格内容来看,每年科考宗正寺、京兆府和同华二州送来的举子,似乎隐隐有着优先及第的特权,再加上公卿子弟公然通榜的,就凭国子监这群穷学生根本无法与其抗衡。
  另外,参加明经考试的比进士考试人数多得多,这也就意味着考中明经科的可能性要高得多,果然“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话不假。
  高岳顿时心思又转动起来,当初为什么要参加进士科,而非明经科?明经科出身也可以做官啊,干吗非得走独木桥呢?
  就在他彷徨时,王监司已将举格读完,接着他叹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各位说到,“昔日开元、天宝年间,我们国子监足有学生数千,进士不由国子监出身者深以为耻。先辈郭代公元振、崔中郎(中书侍郎)湜、范礼尚(礼部尚书)履冰等莫不自太学登第。如今丧乱之后,物态浇漓,稔于世禄,以京兆为荣美,以同华为利市,莫不舍本逐末,去实务华,以至于近年来进士及第,两监(长安为西监,洛阳为东监)殆绝,哀哉痛哉!”

  就在王监司捶胸顿足时,卫次公在高岳身边冷哼声,“老生常谈!”
  接着王监司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留恋过去的黄金岁月,卫次公便高声打断他,“五日后就要春闱,我等还要温课,请业长学官尽快举办鹿鸣宴。”
  王监司有些尴尬,然后不再说了,而后左右伸头,“苏博士呢?苏博士呢?”
  原来鹿鸣宴的主持人到现在却还没来!
  众人忙着找,另外名博士答道,“苏博士家里断炊了,子女嗷嗷待哺,本人一大早跑去昆明池网鱼去了。”
  卫次公不满的声音更加大了。
  这时高岳听到论堂墙外,也传来声长长的叹息,他恰好坐在窗边,就循声望去。只见位个子颇高、精神俊朗的读书人,身着白衣头顶乌色纱帽站在墙外,窥探论堂内的一切,大概是觉得斯文扫地,这时他和高岳四目相对,那读书人看了高岳下,便匆匆离去了。
  素色屏风下,王监司为了弥补,就亲自来主持,然而笾豆等祭器还没摆好,卫次公就上前,揭开了祭品盘子上的帷布,里面赫然是两颗葫芦。
  “乡饮酒礼,明明祭品要用少牢的,现在羊头没有猪头也没有,用两颗烂葫芦来蒙蔽。”卫次公愤怒指责。

  王监司气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夏侯知馆冲着卫次公反驳,“整个太学的博士和助教都要靠种菜圃、捞生鱼才能维持生计,你叫我们到哪里去找少牢来?”
  争吵里,七十岁的张谭压根就趴在案几上没醒来过,估摸他不光眼花,耳朵也近乎聋了。
  乡饮酒礼最终变成了场闹剧,卫次公怕是也要以“侮慢业长”的罪名接受处分,而高岳则和刘德室则趁机溜出了论堂。
  刘德室捧着行卷说,“贤弟没必要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就去汾阳郡王府!”
  郭子仪家宅所在的亲仁坊并不远,务本坊南面为崇义坊,次南为长兴坊,而长兴坊对面即是亲仁坊。
  待到他俩走到亲仁坊前时,看到这汾阳王的宅邸果然非同小可,足足占据了半个坊面,宅院外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白幡子排满了宅墙之外,来吊丧的达官贵人、宫廷内侍塞满巷子,高岳和刘德室根本挤不进去。
  “让开,让开!”汾阳王府对外开着的狭窄永巷里,几名穿着丧服的大胡子男子,用扁担扛着水桶,或背着布囊,喝开堵在那里的人群,往外走着,“还让不让人出去打水取米了?”
  高岳灵机一动,心想这几位应该都是王府里的家奴,便上前去攀谈起来,“我们不是来吊唁霍国夫人的,而是有要事向汾阳王的掌书记汇报,请问这里可算是捷径?”
  带头的一位身材高大长相威猛的看着高岳,满脸的不相信,“汾阳王府里每日混进来走门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看你俩也是其中之一,快快离去,别找不痛快。”
  刘德室吓得便要打退堂鼓,却被高岳拉住,接着高岳又继续换笑脸,对那挑着桶的汉子递上他们准备好的名刺,“我俩都是国子监太学生,绝不是鼠辈。”
  那汉子听说是太学生,又看到他们的衣装,口气有些松动,他便将木桶送给另外位扛上,吩咐道“老白,你去碾坊那里,这群吊丧的继续围下去,怕是到入夜都开不了饭。”
  接着那汉子便引着高、刘二人踏入了窄窄长长的永巷。
  这永巷左右容两三人交错,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线天,有些幽闭恐惧症的刘德室瑟瑟地拉着高岳的衣袖。
  走了大约五十步,永巷墙壁上一扇小窗打开,一位年轻女子探出头来,居高临下看着那引路大汉,“喂,李怀光。叫你们带的胭脂水粉,给我从市集上买来了吗?”
  那汉子抬了眼,就鞠躬回答说,“禀小郡主,我引个客人,您要的东西交给白元光他们去做了。”
  “那快些。”那小郡主说完,就合上窗牖。
  听到这段对话,刘德室差点没噗出血来,挨在永巷的墙边抖得更厉害了。
  这像郭子仪家奴般的汉子,居然是汾阳王都虞候、检校御史大夫李怀光!
  刚才那位“老白”,则是朔方军游奕使、南阳郡王白元光,画像上了凌烟阁的白元光!
  而他俩在郭子仪府中,则要汲水挑米买脂粉,怪不得别人都说汾阳王眼中,各道节度军将便如同自己家奴般。(1)

  “继续走啊。”那边李怀光回身,对刘德室说到。
  而刘德室早已上气不接下气,牙齿激烈打架,双足瘫痪,靠在墙上动弹不得。
  倒是高岳胆子大,扶住刘德室,拖着他继续往前走。
  李怀光倒不讲究架子,他反过来和高岳攀谈起来,“高郎君出自渤海高何房?”
  幸亏先前刘德室对高岳说过革命家史,高岳便不慌不忙地应答,“河南房,乃前朝渤海侯的后人。”

  “俺先代是渤海国人,后入了幽州籍贯。”
  “那便和幽州房的高氏有交往了?”高岳趁机反攀。
  “和高髇儿倒是有些交情,不过他入了神策军,不像俺一直在边陲。”
  高岳心思,这高髇儿想必指的是神策军将高崇文。
  二人正在交谈间,永巷的纵横处,忽然走出个人来,差点和李怀光撞在一起。
  高岳见那人脸色很难看,而李怀光则向那人抱拳道,“掌书记。”

  哦,这人居然就是高郢。
  结果还没等高岳开口,高郢就拂袖丧气说到,“大夫再不必多礼,我已被汾阳王革去掌书记的职务,不日汾阳王还要上奏朝廷,将我贬黜到远地去。”
  李怀光大惊失色,“莫不是为汾阳王要杀那判官之事?杀便杀了,汾阳王杀个判官而已,掌书记何须如此。”
  高郢皱起眉头,对李怀光解释道,“汾阳王有不世出的功勋,现在就更应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因治霍国夫人丧其间的区区小事,就要处死判官,在朝廷眼中便有飞扬跋扈的嫌疑。所以你们这些武人,还不知领悟安史之乱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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