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便鼓起勇气,抽出那份便换文凭。
伙计接过来,看了看他,又看看便换文凭,很快换上笑脸,“郎君,共有五百贯,请问您是全取,还是散取?”
哎,那个芝蕙没有骗我啊,真有五百贯。
五百贯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唐的县令这么大的官,月俸也就四十贯,还经常领不到全额,一所长安城偏远些的宅第也就六十贯上下。
高岳后来想想,反正那个玛瑙杯也值得这个价钱,这钱不拿白不拿,但现在不可以全拿,便说先取来十贯钱。
那伙计说好的,“给郎君十贯钱,便换上划去十四贯!”
高岳心想,这四贯应该是所谓的“柜坊寄存费”,在唐朝柜坊里存钱是没利息的,还要交钱给他们。
不久,怀揣着十贯钱的高岳,心情有些激动不宁,虽然是春寒天气,但他顺着小海池往西市边曲走的时候,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心中盘算着这五百贯我该怎么用?要不要离开太学馆,去长安城买所独立的宅院?要不要把钱投资到商业里去,丢弃士子身份?还是用这钱购置大历十三年贡举所需的东西,全心温课迎考?
心情纷乱的高岳,一路跑到了西市的外曲处,果然发现在一丛树林下,有座竖着旗子的茶肆,而门外有抬檐子正停在那里,而侍女芝蕙正坐在抬杠上,不过这次没穿襦裙,倒是一身小童打扮,自远处望去便如位俊俏少年。
可高岳还是一眼认出她。
而芝蕙见到满头大汗的他,便微笑站起来,冲他招手。
高岳走到芝蕙的面前,芝蕙模仿男子深深作揖,接着眼睛笑得和月牙般,举起块绫罗帕子,很温柔地将高岳额头上的汗细细擦去,“为了避嫌,主人家于通济坊的别业处专等郎君。”
高岳稀里糊涂,因来长安城的时候不长,整个外郭一百零八坊他也只是知道务本坊、亲仁坊、平康坊、胜业坊等几个东市、皇城和大明宫间的坊罢了,其他更远处的坊并不得知,这个通济坊自然也不例外。
看到高岳迷惑的神态,芝蕙便说,“主人说,就看高郎君愿不愿去,他和高郎君有无缘分。”
怕什么,便换是真的,我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两个肾脏值钱,但唐朝这会儿似乎没有发明割肾的技术吧!
高岳一横心,就对芝蕙说到,烦请引路。
“郎君似乎不会骑乘,这座檐子是为郎君准备的。”芝蕙抬起小巧的手,做出个邀请姿势。
于是高岳毫不推辞地坐入其间,这檐子内部颇为宽敞,下面是柔和的垫子,四面有木壁和挡风的帷幕垂下,由八个人抬着,内里还隐隐散着馨香,高岳晃晃悠悠在当中,揭开帷幕,看着一处处坊远去,他们似乎在长安城内绕了个大圈:
自西市离开后,便穿过其南的怀远坊,然后跨过座桥梁,进入延政坊,后来慢慢地,高岳就记不清楚具体路线,只知道横贯东西,又来到了万年县诸坊,再继续折往南方,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过了曲江,天色也渐渐晚下来。
“这,怎么感觉到了荒郊野岭啊。”
正在疑惑间,前面的帘子被揭开,芝蕙的小脸探入,“通济坊已到,郎君且请下车。”
高岳轻咳两声,自檐子上走下来,却见到通济坊的样貌:坊内屋舍倒是鳞次栉比,但坊墙外也有许多屋子,散落四处田野,大多破败简陋,更远处则可看到雪霁后的终南山,雾气不断自岫里涌出,青灰色的天际下,林间隐隐约约坐落着高高低低的大院子——那里多是长安达官贵人或者富商的别业区。
这城郊的贫富差距,倒是看得更加明显。
“郎君,主人家别业便在左军碑外长乐坡处,还请郎君稍稍步行。”
说完,芝蕙便让从者很谨慎地将檐子抬走,往通济坊内的车坊送去。
而自己则引着高岳步行,高岳能看到更东侧的轵道亭和灞桥,不久走到左军碑下,这里有道路径将两侧的秀色茂林给劈开,直通其上的长乐坡,四周山水风景如画,粉色墙垣错落其间,想必都是富人别业。
往上走了大约二三百步,高岳见到处庭院,朱色大门,深色乌头门,墙壁回廊宛转,占据了大概十多亩的地盘,四周种植了许多名贵的草木花卉,整个庭院形态如新月般,北端高处更有处亭子,坐落在假山白石上,如振翼奋飞状,气势十足,而芝蕙也在这里停下脚步。
“这莫非就是?”高岳大惊失色,心想她主人果然家财了得。
“郎君认错,这是崔仆射家的别业,名叫‘月堂’,据说和前宰相元载家的芸辉堂不相上下。不过最近杨绾当路,厉行节约,崔仆射全族反倒不敢来此居住赏游了。”芝蕙抿嘴纠错道,接着用手往另外个方向一指,“主人家的别业,可要小得多。”
高岳往月堂的对面望去,果然百步开外,有座小小的(和月堂相比)别业座落在处坡塘之上,三面环林,一面临水,不过只是普通的大门,而非官宦人家的乌头门。
这时天色已晚,芝蕙叩门,里面很快走出几名青衣的奴仆,一行人手秉蜜烛,引高岳穿过了前庭,又过重门侧廊,来到了中堂处。
高岳站在中堂处,芝蕙说郎君少待,便转入到中堂后的厢房去。
芝蕙走后,高岳看那中堂,虽比不上马璘的宅邸,也比不上那个什么崔仆射的月堂,但也算轩梁宏敞,帷幕锦华,悬着的匾额上写着“红芍小亭”四个字。
“靠,有钱人就是厉害,这么大的宅院,居然只能叫做小亭。”高岳又想起失意而死连丧葬费都没有的张谭,又想起在平康坊苦苦求生的王团团,也想起沦落长安十多年一事无成的刘德室,不由得感慨,“富贵人家果然不同。”
这时他猛然想起,今日白天在安上门,那位老者对自己所说的,皇城鹊和民坊鹊命运的天差地别,“果然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荣华富贵又如何不去追求呢?而我现在,唉,虽然穿越而来,富贵之门已开,但却不得进入要领,真的是苦恼。”
正想着时,芝蕙已换上淡黄色的女衫和青色半袖走来,“主人在坡塘处的水亭等您,请随我来。”
高岳越来越迷糊,既然已到这里,那就跟着芝蕙走好了,看起来她和她主人也没什么恶意。
水亭和中堂间,满是坡塘之水,一道曲曲折折的桥廊构筑其上,牵连两处。
冷月荡漾,高岳一身深衣,踏着桥廊的木板,遥遥望见对面的水中,一个方亭浮在其上,四面竖着石灯笼,垂帘后烛火幽幽。
快到桥廊尽头时,一位年龄稍大的妇人提着灯笼迎来,自称是红芍小亭的保母,“这里没你的事,去整治菜肴吧。”芝蕙接过灯笼轻声说到。
高岳待到水中方亭前时,微风撩动纱帘,帘子内外各有数面绮席,张着数点银灯,里面坐着为背影绰约的女子,正于处小案前书写着什么,而那个七宝玛瑙杯正躺在面红缎上,搁在那女子的侧边。
“这,难道是,传说里的艳遇!莫不是终南山的狐狸什么的?”高岳大为诧异,又满心激动,自己小时候就想被狐狸精迷惑了,没想到长大后又加上穿越,才终于把夙愿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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