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来的期待和努力突然间落空了，希望就如泡沫般破了，在阳光下蒸发了，不留一点痕迹，生活也随之失去了方向。我下意识地拿起话筒，欲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老婆，但犹豫片刻，又放下了，还是让老婆多一点希望吧。尽管她现在正在翘首期盼我的电话，但我又怎么忍心划破她希望的肥皂泡呢。放下电话，手习惯性地推动鼠标在网上东点一下西点一下，点着点着，便点到了一位衣着暴露的英超宝贝的身上，眼前顿时一亮，精神为之一振，凑上去看，鼻子不小心撞到了屏幕上，撞了一鼻子灰，显示屏猛烈地抖动，差点翻了个身，而那诱人的宝贝也随着抖动，青春的活力彰显出极度的诱惑。我脑子中竟涌现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人们都说官场失意，情场得意，这个宝贝是否预示着我将面临一场旷世奇缘呢？果真如此，我倒真想尝尝缘分的味道，对我也是一种补偿，所以说这个世道是公平的，有失必有得，官场损失情场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一项，眼前竟然浮现出古代书生公子落难，多情小姐投怀送抱的场景，欣欣然做起了办公室里的白日春梦。


53.白日春梦(下)

　　好景不长，杨晋元同志、不，满面春光的杨科长回来了，泯灭了我的桃色梦。杨科长走得快，用健步如飞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本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脚下生风也是合情合理的。可是，杨科长却忘了形，直奔开水瓶而去，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我还来不及关了英超宝贝，正好被他瞧见了。他一改平日里的谦虚谨慎，放下了手中的开水瓶，凑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性感、青春、亮丽，百分百女人，看得人只想流口水。老弟有眼光，以后看到这等美人可不许独享，要与我同乐啊！

　　要是平时，我尚且可以和他同乐几句，此时我哪有这等闲心，心想才多大的伢子，就在老子面前摆阔，真的妈的小人得志。呸、呸、呸，我连吐了三次口水，不过，并没有溅到杨科长的身上，倒流回了我的胃里。我当时那个气，简直是笔墨难以形容，只恨中国的汉字表达能力太平乏。我直冲冲地说：如此格调低下的女人，杨科长还是不要看，免得被庸俗污了眼。

　　也许是过于兴奋，杨科长还没有完全理会我的话外音，思维依然在狂欢的轨道上疾驶，他说：吃独食，天下的美女你照顾过来吗？老弟，你也太不够哥们了吧。
　　我根本没有心情来分享他的喜悦，我心里非常清楚，人遇到喜事时总想以适当的方式表达出来，不然就会憋闷得慌。杨晋元是何等精明之人，按道理讲，他是不会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但或许还是太年轻，要么就是太激动，他倾诉了对象。他此时的兴奋对我来说当然就是最大的刺激，我说：杨科长，杨哥，你还有其他事吗？
　　杨晋元这才意识到不妥，说：小孔，你忙，你忙。
　　杨晋元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拿出一个椭圆的镜子左照右看，前梳后抹，用剃须刀反复刮了胡子，方才安静下来。但只一会儿，他又焦躁不安，好像倒霉的是他，等着我去安慰。我想杨晋元一定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意欲向亲密之人传达喜讯，但又碍于我的面子，所以才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说，我更不能言语。于是，就耐着。他是想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而我却祈祷时间慢点，再慢点。从对时间的感受来看，两两对比，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我虽然在定职的时候先输了一步，但我也不能一输百输，一事无成啊！我自语道，你急，我偏不走，要走你走。尿胀得我全身难受，但我强行忍着，就是不离岗。最终，杨晋元憋不住了，他故意磨磨蹭蹭，显出悠闲的样子，然后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的样子，走出了办公室，不一会儿他又晃了回来，说：小孔，我家里有点事，先走了。

　　我说：有事你就先走吧。处里要是有什么事我通知你。
　　杨晋元说：那就谢谢了，还是小孔够哥们。
　　说完，杨晋元一阵风一样，飘走了。
　　小杨走后，办公室又一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不知何故，我的鼻子一酸，不争气的泪水竟然不顾一切地夺眶而出。我赶紧反锁了办公室的门，独自品尝着失败的苦果。
　　可无情的时间并不因为我的痛苦就停了下来，在我的啜泣中，下班了。想到儿子还在翘首以盼我去接他，就想如平常一样下班，可一起身，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睛直冒金星，感觉头晕目眩， 探手摸了额头，竟如炭火般，滚烫。挣扎着站了数次，都没有好转的迹象，只好给老婆打电话，让她去接儿子。电话只响了一下，便接通了，老婆一定是焦急地等待了好久好久。我能感觉到老婆在电话那头的紧迫心情，但当我有气无力地声音传到电波那头时，老婆已经猜到了结果，没等我说出来龙去脉，她就是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太悲观，身体要紧，这点小风小浪都经受不住，即使定了正科又能怎样。是男人，就要挺住。人活精神，精神垮了，什么都没有了。

　　老婆本来是想安慰我的，我听起来却觉得特别的别扭，我说：什么男人不男人，都是你这个歪嘴和尚，说什么贵人相助，现在贵人在哪里。我不是男人，你去找是男人的男人。
　　老婆像被什么噎住了，在电话那头半天无语。
　　我说：你中午去接儿子，我要去吊水。
　　老婆说：你不要跟我横，有办事找领导横。
　　说完，老婆就挂了。

　　我只好对着嘟嘟嘟的声音，发愣。

54.二水分流(上)

　　两瓶水吊下去，烧退了。但我依然头重脚轻，毫无食欲。要是平时我肯定请假回家了，但因为上午的事，我却不好开口向吴处长请假，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让领导觉得有抵触情绪，消极怠工，这样就真的无药可救了。从诊所出来，已经近下午3点了，我还是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机关。本以为来晚了，没想到吴处长办公室门关着，两位调研的门关着，杨晋元也没有来。整个楼层我们处占了半层，除了四间办公室，还有一个会议室、一间陈列室、一间仓库。没有了人，楼道便越发显得空寂，我的脚步踏在午后过道的地板砖上，余音缭绕，格外的绵长。

　　回到办公室，喝了药，又习惯性地燃着了一支烟，猛抽一口，又苦又涩，烟被嗓子眼中的火烧了回来，呛得我几乎窒息，猛烈的咳了起来。无奈之余又觉伤感，心说人倒霉真是喝凉水也塞牙啊。香烟对于我，是除了老婆之外的最好朋友，可是在关键时刻这个朋友竟是如此的不可靠，于是，我一咬牙，索性灭了它，依然不过瘾，扔到地板上狠狠地辗碎了，方才觉得解恨。香烟吸不成，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无所事事便又想到了上午的英超宝贝，心里对杨晋元就更加的不满，你自己得意也就罢了，还要搅了我的好梦，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这是何等的恶毒。想着，我就来气，就咬牙切齿，就又想抽烟，点着了烟，差点翻了胃，只想呕吐。因了这不解人意的卷烟，我心里的忧愁和愤恨拐了个弯，迂回到了X处长的身上。

　　前天晚上，我老婆最后关头坚决主张送钱，但学术打假的事绝不能做，这与钱学文的观点切切相反。我在这两种观点的交锋中徘徊，犹豫，直到时间逼近了11点，还是拿不定主意。最后，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采取二水分流兵分两路的战术。这个战术就我个人的情况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钱坚决要送，而打假的事也不拒绝，采取怀柔政策，既不说干也不回绝；二层的意思是一方面要保持和X处长的热线联系，另一方面还要从吴处长那里寻求援助，毕竟我在局里人微言轻势单力薄信息不畅，至少吴处长在信息的渠道上可以提供帮助，事后证明这一点没有错，吴阳就是第一时间将党组会上的消息搞到了手。吴阳虽然不能改变整个局势，但他是我坚强的依靠，这一点不能丢，丢掉了根据地，还干什么革命呢？可惜的是，我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却是个百折不扣的侏儒，拟定了战术后，我在有限的两天时间并没有登门拜访吴阳处长，吴处长该做的也就只能是这些了，这些确实已经让我感激涕零了。

　　还说前天晚上。我在10点58分的时候给X处长发了一封短信，内容如下：
　　尊敬的X处长：万分感谢您对我的关心和抬爱，写文章义不容辞，但需时间斟酌；请客费马上送达，请告知地址。孔云一即日。
　　这短短的几十个字，我可是费尽了心思，数易其稿。在行文中突出强调了坚决跟X处长圈走的决心，同时我自以为非常巧妙地指出了存在的困难。因为写文章需要时间，而且还要写好，就要更加的用心。另外，我选择短信的方式，也是怕在电话中措辞表达出现偏差，而短信则规避了这个风险。

55.二水分流(中)

　　短信发出后，十分钟，没有消息，半个小说，没有消息，一个小时，还是没有消息。这可急坏了我和老婆，觉得大事不妙，内心戚戚。我老婆眼睛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中途又让我换了一块电池，怕手机断电误了事。我则在昏暗的客厅兼厨房里踱来踱去，嘴上叼着烟，眉头紧锁，唉声叹气。一不小心，就碰倒了锅铲，砸到了脸盆，在午夜发出恐怖的怪声。儿子被怪声惊醒了，惊恐地喊妈妈。老婆只好去哄儿子入睡，嘱咐我一定要注意手机，不要误了事。说来也怪，老婆刚一离开，桌上的手机就伴着音乐跳起了舞。我健步上前，一把抓住手机，生怕手机长了翅膀飞了。

　　X处长非常热情地回话说：小孔啊，你考虑得很细致很周到，我已经如实向领导作了汇报。
　　我焦急地问到：领导怎么说？
　　X处长说：领导很满意，说缓一缓并无不妥，但一定要把握时机。领导说你很成熟，可堪当重任。
　　我心里一热，说：非常感谢X处长的关心和提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