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姑娘,这不争观不收女徒的,你不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正清道长三十年前进入九幽洞修炼,再没有见过除去皇帝陛下,以及若字辈道长之外的人,听闻若是能有人可以见到正清道长,他便收为关门弟子。而他没有女弟子,下头的道长谁都不敢开这个例。”
仁清太子劝道:“要拜师,无论拜谁,都得先得到正清道长的首肯,正清道长已经是三十年不曾路面的老神仙了,你拜师难如登天。”
“以前总是听父亲说起正清道长如何了得,菀青还真想见一见他是何等的模样,反正菀青也孤独无依,去试试又何妨?”
仁清太子深情地望着她那灵动可爱的神态,再劝:“你并非孤独无依,你有我,我会照顾你。”
鱼菀青摇头拒绝:“您是太子,朝中有多少眼睛盯着您。以民女的身份,若是留在东宫,怕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索性,让菀青回不争观吧,若是见不着正清道长,避开这多事的时节,太子殿下再以旁的什么的理由将我带回东宫,未尝不可呢?”
鱼菀青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仁清太子一件事敬灵帝。
敬灵帝痛失爱妃,从此闭关修练,十四年来没有上过朝。
若是将她留在东宫,敬灵帝若是知道了,若要带她走,他是留不住的。
或许不争观,是个好地方。
他又想,不争观都是一群道士,他又舍不得把她放到不争观去。
仁清太子为难之际,转眼望向阿让,也是蹙眉,阿让这个孩子他也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他。
鱼菀青款款诉来:“太子如今要做的,并非护佑菀青,而是保住太子之位,只有您做了皇帝,我父亲的冤屈才有机会洗清,这对太子有益,对菀青也好。”
仁清太子用异样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十岁的小丫头,这话,若是从他宾师扬之覆口中听来那也就罢了,可十岁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眼界,此女不可小觑。
此时,仁清太子从侧面望向鱼菀青,又觉得她不是很像贵妃。甄贵妃温柔妩媚,美艳绝伦,而鱼菀青却是一股超然物外的出尘气质。他不由得想起鱼难成,父女二人气韵神态极为相似,鱼难成死前也就是这副神态,仁清太子忽觉不适,后脊梁发凉。
彼时,太子的猫翻窗而入,仁清太子将它抱起,鱼菀青在一旁含笑望着,“这小猫真好看。”
“见到它那时候,它的母亲已经去了,我就抱回来养着。”
小猫在太子的怀中钻来钻去,而后爬向鱼菀青。
鱼菀青摸着小猫的脑袋,“你我,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了。”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鱼菀青和阿让从奴仆出入的后门,离开太子东宫。
安全起见,鱼菀青并未让太子的人送她与阿让回不争观。仁清太子昨日无缘无故将两个小孩带回东宫,这本就奇怪,若是还送鱼菀青回去,那更是引人注目的。车出天都,日夜不停,如此马不停蹄地跑上了三日,没有人追来,二人才放慢脚步。
“菀青,留在东宫,可以锦衣玉食,何必去不争观吃苦受罪?”
阿让记得清清楚楚,若拙道长早已拒绝的鱼菀青的拜师请求,当时阿让在场。鱼菀青后来也没有提起过,为何在东宫要那样诓骗太子回来拜师?
鱼菀青神情低落:“和你说实话吧,我不相信太子,说去不争观拜师只是借口,将来去哪里,我还真不知道了。”
阿让一听鱼菀青并不想真正留在不争观,顿时心慌起来,忙为仁清太子说话:“太子对你很好,你父亲也把你托付给了他,去东宫不挺好的吗?”
鱼菀青苦笑一声:“我没有见过我父亲的字,他平时连一个字都不会留给我与母亲,深恐与我们扯上半点关系,又怎么会写一封信给我呢?这封信来得蹊跷,又不像是我父亲的作派,是真是假,我不得而知。”这话点醒了阿让提防太子,也叫阿让更加可怜她,现在她除了自己谁无法相信,将来可怎么办。
月娘头七那晚,阿让买来冥纸,二人在江边,给月娘烧纸送行。
阿让看着鱼菀青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忍不住问道:“青儿,为何不哭?”
鱼菀青闭上眼,冷静地说道:“无论太子是善是恶,从他的言行中,我看得出娘亲她是因我而死的。”
“为你?”
“我爹娘一直在骗我,瞒着我很多事。其实我很早就偷听他们说话,我娘是金陵城城中有名的艺伎。金陵城中人几乎都知道月娘是被我爹赎身后消失的,鱼家冤案,却并非尘埃落定。我的娘亲下落不明,旁人不知,太子那天问了我俩三口大箱子在何处,他贤名在外都在算计着我爹,何况其他人?我娘活着,没几个会放心的?只有和我爹有关的人都不在了,才会停止追查,我才能逃出生天。”
“原来如此,那妹妹知道你母亲带入京城中的东西是什么吗?”阿让想起郝敏问过他这件事,他想,说不定这就是鱼家没有谋反的证据。
鱼菀青摇头,关于那些莫名其妙的大箱子,月娘从未与她说过只字片语。当仁清太子问起大箱子时,她也觉得莫名其妙,是什么东西会让他这么一位当朝太子看得如此重要?
“那太子殿下冒着性命危险救下你,他欲意何为?”
“太子救我,十有八九只是为了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旦他知道我一无是处,要是他心狠,便会将我交出去,杀死,若他心善,也犯不上冒险收留谋逆之人的后代,我一样是漂泊在外,不如识趣一些。”
鱼菀青将自己对仁清太子的判断如实告知阿让。
“你怎么会这样想一个救了你的人?太可怕了。”阿让既可怜鱼菀青,又厌恶从月娘去世后,她多出的多疑猜忌。
“如果你经历了我经历过的,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鱼菀青目光哀怨,望着阿让,她现在只有他一个能信任的人了。
阿让担心鱼菀青离开不争观,走上邪路,一回到不争观,便恳求若拙道长收留鱼菀青。
“原本为师也在株连之列,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上书圣上才保得为师一命,为师自身难保,如何护得了她?”
“菀青妹妹她才十岁,外头世道这么乱,她一个女孩子如何安身?难道和她母亲一样沦落风尘吗?”
阿让这样一说,叫若拙道长心生怜悯。可自己又不能拿不争观上下数百人的性命去冒险,摇摆不定,几番思量之后,决定暂时留下鱼菀青,一切还需等请示正清道长之后再做定夺。
毕竟,鱼菀青只是个孩子,连鱼难成是做什么的她都不知道,这样无辜之人何必受此牵连。
若拙道长让她住在客舍,嘱咐她不要随便外出见人,一应饮食物件,也是由阿让亲自送去的。可是,阿让来不争观是学习学习道法和武艺的,不能时常陪着鱼菀青。
鱼菀青在道观中,也觉得无趣拘束,时常趁着阿让练上课的时间,一个人偷偷离开客舍,去不争观后山树林中寻觅个僻静之处看书,练琴,游山玩水,以此来消遣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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