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12-11 09:08:21
拾山药
生产队里收割庄稼,丢落较多。在物资紧缺的年代,地里产出来的东西,也都及其珍贵,人们把落在地里的粮食、柴禾再拾回家,便成为极普遍的事情。拾麦穗、拾谷穗、拾高梁、拾棒子、拾花生、拾棉花、拾山药等等,总之,收割落下了什么,人们就拾什么。拾的手段也无不所用其极,真正做到了颗粒归仓。其中以拾山药手法最多,最有代表性,因此,只将拾山药叙述如下。
种植山药,是用牲口拉犁起埂,在埂上栽培,山药的块茎生长于地下,很难刨干净,也因此给拾山药留下极大的空间。山药地一旦刨完,生产队便集中所有牲口,拉犁杖翻耕。一套犁杖后面跟一个人,专门拣翻耕出来的山药,拣的山药集中起来,用大车拉回场院,再分给社员,一般二三十亩山药地,可拾回一大车山药。如此拾过第一遍山药地,人们还要用铁锨再细翻一遍,拣拾剩下的山药,这次便是个体行动,谁拾了各自背回家。
拾山药要想事半功倍,只有抢在生产队翻耕之前拾第一遍,这需要碰运气,但首先要信息灵通,大凡那块山药地刨完了,都有人特别留意,第二天就要早早前去。几个在一起睡觉的半大孩子,窗纸刚发白,便有一个突然惊醒,招呼几个伙伴起床;说来也怪,这些睡着了跟死过去一样的孩子们,若是父母叫他起床,喊三五遍不一定能叫醒,此时同伴轻轻叫一声,便骨碌一下爬起来,穿衣叠被,拿上已经准备好的铁锨、荆条筐,几个人结伙去了。
到了前一天刨完的山药地头,那里已经聚集多人,都是背筐拿锨来拾山药的。只是生产队已经派人在山药地看着,不让人们进地,要等队里翻耕拾过一遍再放开。等着的人群自然不肯散去,等看地人稍稍离开,立即进地,抢着挖几铁锨,拾上几块山药;看地人赶过来了,再退出,如此反复。拾山药的人群越聚越多,地的两头都站满了人,地头大都有五、六百米长,且秋季多雾,看地人只顾看管这头,那头的人们却拥进了地,抢拾起来;等看地人发现了跑过去,这头的人们也乘势一拥而进,瞬时,地里人山人海,低头猛翻。看地人喊哑了嗓子也无济于事,见大势已去,只得作罢。甚至趁机加入到拾山药的人群,也拾了起来。此举在当地名曰“哄了”,即哄抢之意。据说在更早的时候,村里的贫民们也经常“哄了”财主收割不及的庄稼,因为此举是众人自发所为,并无组织者,无论是被“哄”的主人,还是官府,都无可奈何。抢拾未翻耕的山药地,大多只顺山药埂翻挖,不到一个时辰,几十亩山药地就被翻挖殆尽。人们实在找不到“处丨女丨地”了,才意犹未尽的背筐回家,大多满载而归。
拾山药者多为外队的人们,本队社员一般不会抢拾自己队里的山药。有精明的队长,或事先多派人看地,或临时带人支援,拾山药者便不能得逞。
双方在地头僵持一会儿,拾山药者只得慢慢散去,自然不肯回家,在附近找块已经翻耕过头遍的山药地,再翻挖第二遍,这自然就从容多了。这地里已经分不出哪里是埂哪里是沟,只得盲目翻挖,一般要一次翻挖两埂两沟的宽度,这样总会有两个埂在里面;把铁锨垂直入土,尽量挖的深一些,超过犁杖翻的深度,只有如此,才略有所获;并且不论山药根、山药拐子(山药块茎与蔓连接的部位),统统拾进筐里。挖时间长了,也会偶尔听到“咔嚓”声,一块大山药被铁锨一切两截,留在地下的半截,露出白色圆面,极为醒目,拾山药者瞬时欣喜过望,甚至会拿起山药向同伴炫耀一番,再放回筐里。这样挖上半天,手快的也能拾满筐头。
还有一些有心人,若夜间下过雨,也是早早起来,背筐在翻过的山药地里转。被浮土遮住的山药,让雨水冲刷出来,此时尽落此等人的筐中。此种拾山药的方式,有一个很特别的名称:“拣洋落(音涝)”,大意是说,不费力气,白拣东西。? 也有拾山药者,舍不得卖死力气,转半天拾不到多少,路过还有没刨的山药地,悄悄进地挖上几棵,这自然比拾快多了,几铁锨就挖满了筐头。这偷的山药块大、整齐,要放在筐头底下,上面再盖上拾来的零碎山药,以遮人眼目。
在吃不饱的几年,拾回家的山药,要先分拣,略好的人吃,剩下的再喂猪;粮食稍多之后,即全部喂猪。洗净入锅熘熟,用手攥烂成泥,再拌上粗料,倒在猪食盆里,那猪也分不出这是拾来的山药,照样吃着香甜。也有拾的山药太多,一时喂不完,便提到房顶,摊开晒干。此地的住房,都是平顶,每到秋季,屋顶就成了人们的“场院”,花生、芝麻、切成片的春山药等统统提到屋顶晒干;玉米棒子则一直码在屋顶,到冬闲了再吊下来脱粒,有浪荡人家,竟会一直放到第二年春天。晒干的小山药,用电磨磨成面粉,再掺了粗料喂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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