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情绪不是很高涨，软绵绵道：“回少夫人，还有呢，等明日整理了再搬过来。”

　　“哦。”苏小匪情绪更为低落，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紧接着是府中各路总管管事来陈述工作立项，等她一一听完，已是日落之后的事情。
　　楚亦派了萧一过来说是有事让她去锦华居，苏小匪眼累手累心累，当下就给回拒，她现在需要赶紧沐浴吃饭躺被窝，天大的事也别想能够撼动她扎根半夏居的决心。
　　萧一眼皮都不眨一下，淡淡道：“少爷准备了出门的马车，不过看少夫人疲倦的样子，想来是用不上了。萧一告退。”

　　这情景，真是越看越熟悉。
　　“等等……”苏小匪无精打采的脸蛋好似一下子泛着光，“太阳早已经下山，楚亦这会出门做什么？”
　　萧一立在那里垂着头，“属下只是转述少爷吩咐，其余一律不知。”
　　有什么样风格的主子，就有什么什么样性子的下属，苏小匪拢了拢及腰长发，几步越过他道：“走吧。”

　　去锦华居两三下用完晚膳，看着隽永清俊的楚大领导，苏小匪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有机会开问。
　　“这么晚，我们出去做什么？”以楚亦的性格，别妄想他会做出什么人约黄昏下，漫步夕阳间的浪漫事来，这个点带她出门，不用想也知道必有要事无疑。
　　下人在轻手轻脚地收拾桌上碗筷，楚亦站起抚平袖口，“去漕运码头看货。”
　　苏小匪轻掀眼帘，心下有了七分笃定，笑着问道：“是阳畦用到的各类种子？”
　　楚亦转过头来，“还挺聪明，我未曾透露，你竟也能一击就中。”
　　她撇嘴摊手，“从码头运来的楚家货物或许数不胜数，但远在晚上出货又需要我一起前往验货的估计也就这么一种情况了。”
　　楚亦点头，“今晚看过之后就直接送去各处，不会再按其他物品那般走流程。”
　　苏小匪“哦”了一声，楚亦怎么做自己听着就是，他能成为一方富商，自然是有他自己的一套做法。

　　漕运码头是榕城为数不多的码头之一，岸边一排开去停靠了好几只大船，即便是夜幕沉沉，也依旧有不少人在船上与岸上来回行走。灯火阑珊下，苏小匪环顾看去，大多数是壮年男子，扛货运货整理登记，脚下疾走，神色匆忙。
　　楚亦才走了几步，暗色中就有一人迎了上来，琉璃灯在风中摇曳生姿，昏浊的光圈在来人身上荡漾挪转，苏小匪定眼看去，方知是老熟人——董叔。
　　楚亦双腿恢复后，董叔对她的态度就好了不止一半，不再用充满杀意的目光飞刀般射向她，见了面除了礼貌性颔首，偶尔还会展露他慈祥的笑容。
　　好说好说，苏小匪暗忖，只要不把手掐在她的脖子上，他老人家怎么都行。
　　董叔领了楚亦往一艘底尖上阔，首尾高昂的大船而去，苏小匪抬头打量，四周插满了红色旌旗，龙飞凤舞的“楚”字注满气势，在洌洌晚风中肆意张扬。
　　弯身走进里面的船仓，除了董叔外，还有几个健硕的布衣男子，见了楚亦都一致低头行礼。站在后面的萧一不动声色地朝苏小匪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众人悟性不错，随即稍转方向，恭敬道：“见过少夫人。”
　　苏小匪不喜欢这些虚礼，直接走到叠罗汉般整齐的一堆麻袋前，未提衣摆就直接蹲下。
　　伸手解开麻袋上用以捆绑的绳子，离她最近的一名布衣下属面露惶恐，赶忙上前一步道：“少夫人，还是让属下来吧。”
　　“好，谢了。”苏小匪浅笑着拍拍手往旁边挪去，回首问此时无比高大的楚大领导，“这里哪些人是负责这些东西后续的？”

　　不甚明朗的灯光下，苏小匪转头那一瞬如莹华月光的笑靥让楚亦心头猛地一震，撇去那莫名的飘忽，定下心神指着其中三个道，“他们三人。”
　　麻袋上的绳子已被打开，苏小匪招了那三位靠近些许，神色难得的认真：“你们都是有过好几年经验的，我就不再班门弄斧，只是有一处可能对你们往后能多少派上些用场。”
　　苏小匪抓了一把豆类的种子在手中轻轻晃动，声音低沉，“像这种摇起来不够清亮的，往往是好东西，里边水分多，发芽的几率也高。反之越清脆的大都是质量极差的陈种，你们听着辨别就是。”
　　那三人连连点头，楚亦也屈膝下蹲，抓了一把豆类种子在手，狐疑道：“你一介女子，如何懂得的这些？”
　　苏小匪忙着手中动作，下意识回他，“以前没饭吃的时候，凡事都得靠自己，别说蔬菜，就是山间野菜我也如数家珍。”
　　在乡下生活的时候，老爹总是不计后果的帮助邻里，米缸防空是时常有的事，后来她干脆就自行种瓜果蔬菜，实在没办法了，就拖着老爹去深山里找野菜吃，倒也自得其乐。
　　这话本是苏小匪一句无心之语，听在楚亦耳中却是不免心下一沉，她以前在苏家究竟过得是怎样一种生活？放眼榕城，有哪家的千金小姐会像她这般沦落到自给自足的地步。
　　看她此刻神采飞扬的姿态，倒看不出是个受尽苦楚的贵家女子。
　　逐一探查过去，苏小匪除了刚开始说了几项现代经验后就再没讲说，三位前辈都是个中高手，论专业知识甩她八条街都绰绰有余。

　　苏小匪站起来活动一番筋骨，楚亦在查账本，董叔在指挥下属把一堆麻袋重新绑好，两人一组运上岸去。
　　仓库里的空气浑浊不堪，苏小匪杵了半响，还是决定先默默地退上岸来。
　　晚间的风总是夹带着丝丝凉意，时而伴着呼啸声响，自远方铺陈而来，苏小匪不断搓着手制造热度，好在还披了件披风出门。
　　前面一艘体势巍然的货船上灯火通明，来回奔走的伙计们低声吆喝着，苏小匪视线往岸边移去，那儿正堆着一堆小山似的麻袋。

　　楚亦估摸着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处理完，苏小匪闲着无聊，低着头在岸上随意地来回走着，偶尔对着步子左蹦右跳。
　　“小心！”一声高呼从身后传来，苏小匪侧首，一名伙计不知是不是行走太过匆忙，不注意地被边上铁柱绊倒，扛着肩上的偌大麻袋脱离人体控制，直直地往她这个方向砸下。
　　苏小匪瞪大双眸，身形迅速一闪，麻袋“砰”一声落在了她的脚边。
　　呼差一点，自己就该滚去见原身的亲娘了。
　　那名伙计哀呼着跑过来，直问她有无大碍，苏小匪拂去额前碎发，淡笑道：“没事。”
　　说话间弯腰下去帮他抬那似乎很有重量的麻袋，只是手才刚砰，就见那人脸色一变，隐有慌张地立马阻止，“姑娘身娇肉贵，这等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苏小匪彼时还未察觉出什么，使劲抬起，一脸热情道：“没关系，我帮你。”
　　“真的不用了。”伙计手脚麻溜地再度扛起麻袋，蹭得一下就窜进船舱，消失得没影。
　　“真是奇怪。”苏小匪喃喃，地板上掉落了几粒白米，想来这麻袋里装的应该就是米粮才对？可是为什么她刚刚手碰到的触感，却感觉有些地方似乎坚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