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才说:他们一早听到爆竹声就出去看了,不知道回没回去。
我生怕他们几个不懂规矩,再惹出什么麻烦,连忙催促李福才赶紧走。
到了那街头,我总算知道,什么叫人声鼎沸。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沅陵,竟然也聚集了这么多人。许多穿着花衣大裙,胸前别着扣饰,头上戴着银亮头饰的苗人,已经你来我往的互相道贺起来。在一片空地上,摆着长长的桌子,上面放满了大量的肉。
我一眼就看到,冯老三他们几个正在桌子前面转悠呢。我连忙让李福才在这等着,然后过去把他们拉来。不过,几人的眼睛,依然不时向桌子瞥去。
你们还有心情吃啊,这可是苗人的节日,万一坏了规矩,那可是要出事的。我摆出一副老资格的样子,训斥着他们。
小哥,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所以……冯老三赔着笑说。
好了,建强,他们几个看来饿的不轻。你们跟在我身后,我去找那牯脏头道个喜,然后你们就可以吃了。李福才说。
牯脏头是什么?冯老三问出了我也想问的话。
李福才一边带着我们从拥挤的人群中过去,一边说:牯脏头就是主持祭祀的人,都是由村寨中的苗人自己选出来的。整个牯藏节,都由他们来完成。
说起来也奇怪,人群虽然挤,但是李福才往哪走,哪就会让出一条路。而且,苗人们见到他,都笑着打招呼,脸上带有恭敬的表情。我猜测,这可能是因为李福才是老司或者是赶尸人的缘故。
日期:2009-09-11 19:33:39
在餐桌的一头,十来个或年轻或年老的苗人,正从桌上的肉中切下几块装入盘中,随意地分发给诸人。
李福才走到他们面前,随意地点点头,说了声:沟横在哪里?
苗人说:在屋里做祭拜呢,福巴老司,请吃肉、喝酒。
李福才摇摇头,指着我们几个说:这几位是我的徒弟和朋友,给他们吃吧,我去找沟横有事。
福巴老司请……苗人连忙让后面的人让条路出来,我这才看到,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屋子。
哎,小哥,沟横是啥意思?冯老三从后面探出个脑袋。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抓起一块肉塞到他手里:你不是饿了吗,赶快吃吧,吃完了再跟你解释。
冯老三几人的确是饿了,也不客气,直接把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我不知道李福才去找那什么沟横干嘛的,只有靠在桌子上,抓起一小块肉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不过,这苗人的手艺,我是不敢恭维。又没盐又没其它味道,简直就跟用水煮熟了一样。
我嚼了几块,就不再吃了。倒是冯老三几人,又是吃肉又是喝酒,忙的不亦乐乎。唯一算得上斯文的,也就是二宝了,不过,看他一边吃一边朝桌子上瞅的模样,这形象也好不到哪去。
哎,小哥,你们这的肉,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啊。冯老三一手抓着肉一手抓着酒瓶子,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
没味你都能吃的这么痛快,要是有味那还得了。我没好气地说,眼珠子一个劲地往李福才离去的方向瞅,没他在旁边,浑身都不是个滋味。
唉,这两天我是想通了,该死活不长,还不如好好乐呵乐呵。我们几个当年,唔,就是那个的时候,也不知道做过多少坏事。如今这报应来了,爱怎么怎么的吧。冯老三哈哈大笑着,又是几口酒灌下去,也不知道他是说真话还是在说醉话。
他们在那吃肉,我在旁边傻站着,足足过了一刻钟,李福才终于从那屋子里走回来。
我连忙挤开别人迎上去,李福才的表情,不是太好,显得极为疲惫。他一见到我就说:什么也别问,回去再说。
看他那样子,我也不敢再追问,喊着已经喝了晕晕乎乎的冯老三几人,回到房子那去。进了屋,李福才往椅子上一坐,微微叹了口气。
日期:2009-09-11 20:45:30
知道我刚才去见了谁吗?他问。
我本想说是去见苗人的沟横,不过这沟横是什么意思我是不知道的,便摇摇头,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李福才说:苗人有好几种祭司,在这里,最常见的有两种,土司和沟横。土司是什么,你是知道的,而沟横,就是这牯藏节最具威望的人——牯藏师。
牯藏师?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虽然不知李福才说起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但他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李福才接着说:牯藏师是苗人祭祖的大祭司,他可以祈求到祖先的护佑,与祖先神灵交流。这也就是苗人在平日对土司忌惮莫深,在牯藏节的时候,却把沟横奉为神明的原因。
我所见的这位,是咱们沅陵乃至周边几十个乡镇,最为神通的沟横。别说是苗人了,就是我们这些老司,见了他也得行礼表示尊敬。
我已经隐约猜到李福才是要讲什么了,那位“沟横”既然能通祖先神灵,李福才在这种时候去见他,肯定是询问关于土司王的事情。不过,看他那样子,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好消息。
又叹口气,李福才说:就是这样一位沟横,竟然也问不出关于土司王的事情。唉,这土司王的力量,太过强大,恐怕我们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啊。
难道,他一点东西也没说?我问。以李福才的个性,如果苗人沟横什么也没说的话,他肯定不会跟我讲这些的。
果然,李福才接下来说:讲倒是讲了,但我听着,心里却糊涂。
他说了什么?我好奇地问,能让李福才这样的人都听着糊涂的,也不知是什么天机。
李福才抬头平视前方,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沟横说,我们这次去,九死一生。要死,就死在潭里,要活,就活在潭中。
死在潭里,活在潭中?这潭里和潭中不都一样吗?我纳闷至极。
李福才也满脸疑惑:沟横能沟通神灵,他的话,自然是高深莫测。不过,若他说的是真话,那我们到了那时候,自然能明白。
真能明白的话,就不会说我们九死一生了……我嘀咕了一句。
日期:2009-09-12 12:52:54
冯老三几个人喝的醉醺醺的,早已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了。我知晓他们心里不痛快,也就没有喊醒他们。除了我和李福才,唯一还算清醒的,也就是二宝了。不过,他也被冯老三灌了半碗酒,现在晕晕乎乎的坐板凳上直打嗝。
我想着沟横的话,又看着那几具尸体,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了晚上,几乎算作半夜了,外面的鞭炮再次响起来,锣鼓震天,人生沸然。李福才说,那是苗人准备杀牛祭祖了。
冯老三几个人这时候也醒过来,听说苗人要杀牛祭祖,他们便央求李福才带着去见识一下。李福才拗不过他们,便问我去不去。
我心系魂蛊的事情,眼看第二天就要到了,心里慌乱,也没心思去。因此,李福才让我好好看家,半夜的时候,说不定有脚快的人家就到地方来领喜神了。那喜神衣服里,都有姓名和八字,你让人辩清楚了才能带走。
等他们离去后,我搬着凳子,带着油灯往门口一坐,呆呆地看着外面,心里那就跟一窝蚂蚁在爬一样。日子越近,就越是慌,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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