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作尘名字是双字,所以那红纸上也没有单字的名。只等兰麝选好了,再冠上兰姓,就可以给李家送去。至于入家谱,那要等拜堂洞房之后,当着李作尘的面儿进行。
这些名字老夫人和兰夫人都已经看过,剔除了几个不好的,余下的拿过来由兰麝决定。而且老夫人让玉娘来传了话,说是怕新姑爷入门不适,所以名字只入家谱,平日里称呼还按照李府的来,只是不能提李字。
“那,那就这个吧。”兰麝在纸上点了个名字,玉娘记在心里,收了红纸回去找人写帖子。
“大小姐,选了‘弈鸣’。”玉娘回老夫人房里复命。
“好。”老夫人很是满意,这名字不落俗套,寓意又好,配上兰姓也好听。
“玉娘,就按照这个名字找人写帖子送与李家。还有,再送些日常用的东西给那孩子,遮掩着些。”心明眼亮的老夫人摇了摇头,上次玉娘回来说了李作尘手上有冻疮的事儿,也告诉了她李家人有多势力。
庶出子不被主母待见常有,但李作尘是记在李夫人名下养的。李夫人落了好名声还磋磨孩子,着实让人看不上。
“对了,这李作尘的娘,现在何处?”兰麝大婚前的琐碎事儿基本完毕,老夫人有了闲工夫,她喝了两口参茶,打算跟玉娘聊聊天。
“听说当年把三公子记在李夫人名下的时候,她自请要去庄子上,李夫人没准。说是可怜他们母子,留在家里了。”玉娘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老夫人,她并没有见过聂娘,现在能说出的这些,还是李家下人贪图银钱,偷偷跟他讲的。
“呵。”老夫人冷笑摆手,她可不信那李家娘子是什么善心人,“怕是留在眼皮下磋磨吧?”
“那就不知道了。”玉娘笑着,“当家主母磋磨小妾的不少见,无非都是怕偏房得宠,自己子女少了好处。”
“如今,她倒是可以放心了。”老夫人靠在软枕上,眼皮发涩,“这孩子出了李家门,再没人跟她儿子争。”
平常这个时候老夫人该睡中觉了,玉娘赶忙燃上安息香,又拿出被子来给老夫人盖好。
“他家的事儿您当笑话听听就好,庄子上送了羊来,刚二小姐瞧见了嚷着晚上要烤。您现在睡一会儿,晚上也好多吃些。”
天色擦黑,兰桂果然急吼吼的把兰麝和兰蜜都拉了出来,在老夫人那的兰夫人笑的吃不住,她让下人把羊抬去后院,“烟熏火气的,可别在咱们眼前闹。”
老夫人兴致倒是好,她先是跟兰夫人喝了会儿茶,接着让玉娘拿来大毛的衣裳,也要去后院。
“娘。”兰夫人哑然失笑,“她们小孩儿玩儿的,您去做什么?想吃,我让人给您拿些过来,咱们在屋子里暖暖和和的多好。”
“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老夫人穿好衣服往外走,“你怕冷你在屋子里等着吧,我跟三个丫头烤肉吃。”
兰夫人只能跟着,金枝上来扶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哦。”兰夫人神色冷漠,“那就告诉老爷,他不必来了,晚饭叫人给他送去。”
“还有。”她拍了拍金枝的手腕,“天气寒冷,老爷身子不适,让院子里的人看好了,别让他开窗吹风。”
兰桂根本不会烤羊,她只是为了好玩儿。
厨房里的下人把羊斩好,先在炭火上架了一扇羊排,随后又送了两大盘切好的薄片。
后院暖亭里摆下铁盆和篦子,兰桂袖子高高挽起,拿着双长筷站在篦子前烤肉。
“祖母,娘,大姐蜜儿,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兰桂把黢黑的烤肉捧过来,别人都还坐得住,兰蜜第一个跳起来,捂着嘴往老夫人身后躲。
“还,还行吧。”兰桂自己低头看看,心里也有点儿没谱,“要不我先尝尝?”
这肉吃了定要请先生来看病。老夫人连忙让人把盘子端走,兰夫人走过来,狠狠拧了兰桂一下。
“安生坐着去,我来。”
“那我去拿酒。”
兰桂根本不是能安生坐下吃的人,她也不用人跟着,自己跑去酒窖里提了一坛茉莉蜜,用手拍开坛口黄泥,把玫瑰色的酒倒入玉壶。
兰麝不善饮酒,被兰桂揽着脖子硬灌了两杯。她红着脸,搂着兰蜜“咯咯咯”笑个不停。兰蜜偷着用舌头舔了舔,觉着又香又甜的,并没有多少酒气。她想再喝,但被眼尖的兰夫人抢走了酒杯,于是她委屈的靠在大姐怀里,满脸不高兴。
“姐,我听说,你给你未来相公,取名字了?”兰桂嘴里嚼着肉,没话找话说。
“嗯。”兰麝此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叫什么?”
“亦鸣。”
“怎么讲?有什么典故?”
“我听说他书念得好,所以选了这个。”
“大姐大姐,我知道了。”
兰蜜从兰麝怀里探出头来,“金榜题名,一鸣惊人,是不是?”
“是。”
“兰亦鸣。”李作尘念着自己的新名字。
亦字平日里多用作副词,是不过、也是、又的意思。兰家取这个名字给自己,大有深意。
兰家小姐为主,自己,为副。
不过……
李作尘合上红贴,把帖子放在盖头下,猪鬃刷子上。
日子还长,且再看吧。
第十九章
大婚日子将至,李作尘在家没受到什么优待,反而更加被轻视了。在下人眼里这位已经被夺了李姓的庶出少爷,已经不算是主子,而更像是一种耻辱。她们人前背后的嚼舌根,拿某某家出嫁女被虐待、或者生不出孩子被夫家休妻的事儿做比李作尘,言语里满是幸灾乐祸和鄙视。而李夫人的态度早已摆明,她免了李作尘的晨昏定省,也再没召唤过李作尘来。李老爷偶尔提起,李夫人便说李作尘身子不舒服,懒怠动,不爱过来。李老爷为此还发了场脾气,命小厮去李作尘院子里痛骂了一顿,说他未曾出门便不守孝道,不尽为人子的本分。
李作尘无从辩白,只能默默的听着。
主子如此,下人们连番踩下去,竟然连以往的样子活儿都不肯做了。他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小厮都各寻门路去找别的差事,院子里只剩一个半瞎眼的婆子,每日早晚开关院门,别的也做不了什么。眼下不要说服侍伺候,就连每日三餐能有两餐想起他就算不错,有一日除了早饭,中午晚上竟然都没人管他。
院子没人打扫,连下了两日的雪把院子牢牢盖住,若不是还有两行脚印昭显着人气,看起来就跟空房没什么区别。炭盆也没人给他添换,掌管库房的婆子前日搬来半筐黑炭堆在屋角,说是家中人手不足,一时照应不过来,请兰公子省事些,自己看着用吧。
种种这些辛苦折辱,李作尘都能忍。幼年时他还在娘身边,那时候每日早晚吃粥和汤水,只有中午一顿有些正经吃食,还都是娘给厨娘赔着笑脸干活儿换来的。李老爷惧内,当年酒后偷着李夫人回娘家的空,哄骗了陪房丫头聂娘。他怕李夫人发现,又舍不得貌美乖顺的聂娘,于是两头哄骗,知道聂娘停了月事大了肚子,这事儿,才闹了出来。
李夫人仗着娘家势大,把李府作了个天翻地覆,又是抱着儿子要跳井,又是逼李老爷写休书。李老爷百般求饶,连跪了几日,又发誓绝不再纳妾侍近女色,李夫人才算消停。从此后,李夫人视聂娘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老夫人当年尚在,不许府里往外卖人,聂娘早就被发卖了。能留下李作尘这条命也是因为二公子生了天花,李夫人怕给儿子造业,所以才没让聂娘喝打胎药。否则,哪儿还有他落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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