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领了命就出去查访,她先散了几个人出去,让人仔细打探李家最近可有派出车马,又去了何处。接着自己坐着素面小轿,去了当初给李作尘和兰麝保媒拉纤的媒人家。
见来得时是兰府里老夫人身边的人,媒婆不敢怠慢。她沏茶弄点心的好一通忙乱,玉娘连说了几次,她才用前襟擦着手,屁股搭在椅子边上,上身前倾的坐了下来。
“您今日过来,可是二小姐的事儿,有着落了?”媒婆眉开眼笑的问着。要知道兰家二小姐的事儿,如今这梅城里都传遍了。若是兰二小姐的婚事也由自己做媒,那得的可不光是银子,还有天大的体面。
“那件事儿,还不急。”玉娘倒是没把话说死,毕竟在她看来,兰桂的婚事儿已经八字有了一撇,只等兰夫人与那位公子聊完后,应该就能定了。
“呦~”媒婆是机灵人。外面天色见晚,玉娘这时候来,说的还不是兰二小姐的婚事,那恐怕,就是大小姐的婚事儿出了问题。
文定时候见过人,所以不是外貌的原因。成婚之时兰家上下看着都很高兴,那也应该不是对亲事儿不满意。
算日子,今日是第三天,那……
媒婆变了脸色,急急忙忙站起身关了门窗,又转回来把自己的椅子拖到玉娘身边,低声问道,“可是那李三公子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你想哪儿去了?”玉娘啐了一口,“不是这个!我是想找你打听一下,我们姑爷的亲娘,现在何处?”
“这可问住我了。”媒婆放了一多半儿的心。只要不是李三公子不能人道就成,这玩意儿不比菜市场买东西,好了歹了全靠运气,可没得退换。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一一跟玉娘说了个底儿掉。
“李府里的人,说是送到庄子去了。但这事儿,也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玉娘赶忙追问。
媒婆喝了口茶润嗓子,连说带比划。
“按说,要送人去庄子,那总得有些行李包裹吧?就算是都没有,那也得有人送,有人接吧?”
玉娘点了点头,李夫人再怎么苛待聂娘,破衣裳行李卷,总是要有的。而且庄子都在城郊,李家断然不会让聂娘自己去,是一定要命人来接或者派人送过去的。
“这就不对了!”媒婆双手用力拍着大腿,脖子前伸,眼睛也瞪得滚圆。
“你捡着要紧的说!”玉娘听得心急,她可没工夫在这儿扯闲篇儿。
“除了成婚那日,李家就没派出过轿子马车,你说说,这人是怎么走的?而且他家下人像是也不知道根底,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但有一件事儿可以确定,就是自打李夫人说要送聂娘走,家里就再没人看见过她。”
玉娘皱紧眉头没说话,媒婆又凑近了些,用手半遮着嘴,伏到玉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给投井了?!”
“哎呦~,您小点儿声,我可没说一定是,我是说,有这个可能。”
第四十一章
媒婆本就是三姑六婆之中,最能言善辩的那个。她们整日走街串巷,在大小宅门里穿梭,谁家后院的事儿都能知道一二,这大房惩治妾侍的手段,就属她们知道的多。
现如今虽然不知道聂娘到底如何了,但只凭李夫人平日里对聂娘的态度,和嫁李作尘时候的嘴脸,媒婆就能用最恶意的想法,来揣度她。何况这种事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觉着残忍无情,可也有人觉着,身为正房夫人,弄死勾引老爷的妾侍,再剔除可能会分割属于自己儿女财产的庶子,也算是种自保。
“您家里干净,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媒婆这句话,说的可谓是真心实意。兰家富贵,但却是女儿当家。家规写明庶出子女不能分遗产,所以历代兰家都没人纳妾,自然就没有这些乱事儿。
玉娘沉吟了一会儿,叹着气摇了摇头,她拿出二两银子,推到媒婆面前。
“她那个人,我瞧着还没有杀人的胆量。这样吧,你先帮我打听着,有了消息就来告诉我,到时候,必有重谢。”
媒婆欢天喜地的收下了,满口答应给打听。只是她没拿玉娘头一句话当回事儿,有没有杀人胆量是看不出来的,再说了,就算是能看出来那也是官差老爷的本事,玉娘是个宅门里的体面下人,怕是个杀鸡都没经过手的人,又怎么会看的出?
自打那日缝了手以后,了缘在那些女尼眼里,就成了半个疯子。她们都躲着她走,也不敢再往死欺负她。因祸得福,了缘的日子过得还要比之前舒服些。
但是活儿,还是少不了要干的。
今天是最后一日舍粥,前两日她们都在附近的民居暂住,今日要回庙里。收回的木桶粥锅等物什堆满了一辆大车,其余女尼都坐在有轿厢的马车上,了缘自知没人愿意与自己同坐,便爬上大车,坐到了木桶中间。这些木桶光滑冰冷,靠着并不舒服,但总好过那些冷言冷语,毕竟木桶只冰人身子,不冰人心。
马车直奔观音庙而去,天冷风大,了缘身上的衣服又薄又破,劳作的时候还好些,坐下来时间长了就冷的受不住。
她正想着下来走走活动活动,车就慢慢悠悠的停了。
“你们先走。”大车的车夫跳下车,跟前面那辆打了个招呼,“我听着轮子声音不对,等我瞧瞧,就去追你们。”
前车遥遥而去,那车夫绕到车右侧,半蹲下身子,看起来像是在检查车轮。
了缘紧紧的抱住个盛粥的木勺,她眼睛紧盯着那车夫,准备一有什么不对,就先抡过去奔着脑袋砸。她就坐在车上,并未听出有什么问题。此时四下无人,这车夫若是拿了李夫人的银子,保不齐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
“莫怕。”前车已经走远,车夫站直身体,在开口之前,他还先后退了两步。且恭敬有礼的低着头,眼睛只看着地面,“夫人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
了缘半点都不敢放松,她抖着声音问了句,“你是谁?”
车夫听得她声音还是发抖,于是又退了半步,手索性背到了自己身后。
“十年前,您也曾舍过一次粥。当时有位大肚子的妇人被抢粥的流民撞倒,当街就要生产,是您冲过来把她扶到了一边,还让人请了产婆来,您还记得么?”
了缘眨了眨眼睛,想起了那幢往事。
当年有地方闹了蝗灾,不少流民都涌到了梅城。当时李家还很富贵,李夫人为了给自己两个儿子祈福积德,也为了给自己博个好名声,曾在街上搭了粥棚,舍了三日的粥。
自己当时被指派熬粥,那时候正是酷暑时分,粥锅的热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身上的衣裳全被汗水浸透,连头发丝都在往下滴水。
“我隐约记得是有这事儿。”了缘抿了抿嘴角,她其实根本记不住自己当年做了什么,记忆里只有熬粥时候的辛苦。
车夫鞠躬作揖,冲着了缘连拜了三次。
“若不是您,我媳妇儿和我那小儿子早就没了!”
了缘想站起身来回礼,但她冷,刚才又过于紧张,现在自己的腿不听自己使唤,怎么用力,都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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