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4-29 11:57:55
70
四月的某一天,李理从老家回来,一下飞机就约我出来见面。我说你别来了,我现在婚也离了,朋友也绝交了,心情很不好,怕一不小心再把你非礼了。他在电话里说,你不早告诉我,现在来不及了我都快到了,拐弯了——进小区了——到楼下了。话音刚落,楼下传来“嘀——”的一声,我跑到窗口一看,果然是李理那辆破车,心里顿时有点高兴。
上了车,李理问我饿不饿,我说不饿,刚吃过,就随便晃吧,晃到哪算哪。李理说今天怎么平易近人?我说与世隔绝的人冷不丁看到条狗都觉得亲切,更别说是人了,我都很久没出过门儿了。李理投射过来同情的目光:“不至于吧?我不在广州你连门儿都不出了。怎么了,是不是离婚了觉得没脸见人?走路上看谁都能联想到婚姻失败,特自卑?”我沉痛点头,表示同意。李理可算逮到机会挤兑我了,一路上就我离婚的问题发表各种言论,说得十分过瘾,我一直都没说话。
车朝白云山的方向驶去,快到山脚的时候李理看了我一眼,之前挤兑人的表情瞬间消失,跟变脸似的,很沉痛地说了一句:“瘦了。”也不知怎么了,听了这俩字儿,两年的委屈刹那间涌上心头,眼泪很不争气地一下子涌出来,跟决堤了似的怎么控制都没用。哭了一会儿之后我有点恼羞成怒,很久没当着人哭了,那种感觉实在有点难以说出口,有点像脱光了衣服在街上走。李理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一边开车一边满不在乎地递个纸巾给我,装模作样在那总结:“嗯。能哭就好,有人说,哭是开始痊愈的象征。”听他这么说我也不害臊了,接了纸巾继续哭,一直哭到山顶。李理先下了车在下面等我,我哭得差不多了把脸擦干净,抽抽搭搭地走下车,小风一吹觉得神清气爽,心胸开阔,所有烦恼顿时走远。
“吓着了吧?”我很不好意思地走到李理旁边儿,跟他赔礼道歉。李理忍着笑看说:“比起性骚扰,这算不吓人的。哭够了?”我郑重地点点头:“嗯,差不多了。”李理问我:“看过你哭的人不多吧?”我说:“除了我爸妈,几乎没人看过。”李理不信:“那也不至于,多少有几个,不过像你这种死要面子的,估计也多不到哪去。”我哭腔还没消,声音哆哆嗦嗦地,边擦鼻子边说:“嗯,是有几个,不过都不是人。”李理气死了,又不好对号入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在一边儿看着哈哈大笑,估计是脸上的泪还没干,再配合上笑声显得十分诡异,整个人状若女鬼,李理一脸无奈化为满腔鄙视,一副害怕丢脸很后悔带我出来的样子。“得了,别笑了。我问你,跟韩文静和好了没有?”我不笑了,也不哭了,无名之火从心底腾一下就起来了。我说:“别跟我提她!以后谁再劝我跟她和好我灭谁。”李理说:“呦,气还挺大。越生气说明你越在乎。”“我在乎什么了?”我很挑衅地反问,语气有点冲,一看就是找架打。李理一点也不接招,继续循循善诱:“别装。对于一个让你伤心的人,最厉害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我继续摆臭脸:“没反应!我是对你有反应!”说完立刻意识到这话有点歧义,再一看李理,若有所思地在那看着我,顿时更加气急败坏,干脆爆发了。我说:“李理你想干什么,你是我什么人啊随便把我拉一个地方就开始教训我,跟韩文静怎么样跟樊斌怎么样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以为你谁呢?”本来以为这么说够打击他了,没想到李理跟没事儿人似的,很平淡地说:“哦,这个问题我刚通知你呢,就被你先提出来了。是这样,从现在开始呢,我就是你的男朋友。至于能不能结婚以后再说吧,那些都是后话了。”我震惊了,怎么回了一趟老家,人就变这样了?老家的水土养人?我没接话,继续看着他在看指点江山,滔滔不绝,跟开会似的,目视前方,看都不看我。就看见他嘴唇在动:“……反正你现在也没人要,我就勉为其难吧,照顾你一段,就当扶贫了……韩文静是个好朋友,很多事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得,话说三遍淡如水。我就说这么多了,该怎么办你自己掂量……噢,不过,目前我是你男朋友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记得就行了,过了这段你爱找谁找谁去,我也不管。估计也找不着——你看你现在还有人样儿吗?”说完半天他净冲着山上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树了,直到说完也没转过来,估计是不太敢看我。
我咬准了他不好意思回头,当即流氓兮兮挑衅道:“李理,你能看着我再说一遍吗?”事实证明我对男人远远不够了解——他们比我流氓多了!“行啊,这样够面对面了吧,”李理突然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脸都快跟我对上了,这样一来倒把我给弄得不好意思了。我愣了一下,刚想闪,胳膊被他一下子抓住,还挺疼的,“跑什么?不是再说一遍吗?周小北,你听好了,我刚才说,不管你愿不愿意,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这样说你比较清楚了?没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我低下头没说话,心里拼命逃避他能够感染我的那股气息。其实李理人挺不错的,可我对感情真有点绝望了,爱情更是不可信,就跟开玩笑一样,一不留神开恼了。跟樊斌离婚以后,我对婚姻基本上是抱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更别提正儿八经地找个人谈谈恋爱搞搞对象,对于珍惜的人就更是如此。李理看我没说话,挺得意的,笑着继续拿话激我:“怎么,不敢吧,吓着了?那天在我家脱衣服那能耐哪去了?”他这么一说,我干脆放弃传统意义上的唇舌之争,直接改为真刀实枪的唇枪舌战。在白云山少见的大太阳底下,我再次把他非礼了,不过这一次李理没有拒绝,并且输得有些心服口服。
在非礼的过程中,我恍然大悟,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李理太清楚我的弱点了,知道我一向受不了激将法,明知是圈套也往里钻,过后吃后悔药都来不及。好在李理接吻技术还可以,这一点让我稍感欣慰。人生数十载,让人舒服的时间那么少,珍惜眼前人才是真的。至于以后——管他呢,快乐当然要付出代价,不要紧,我愿意拿命来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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