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70年代普通老男人的点滴破事》
第37节作者:
哈西巴特 我就象在黑暗中突然发现了一束阳光,在迷途中骤然看到了家园一样,心里的激动难以用言语所能表达。我无法对他说谢谢,因为他是犯人,对犯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唯有对他报以微笑,然后对号子里其他人道:“如果以后我听到张F受到一丁点欺负,你们自己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犯人们都张大了嘴望着我,又看了看张,张露出苦涩的一笑道:“谢谢班长。”
我啪的一声关了透气窗,望着远方碧空如洗的天空,忍不住想仰天长啸。上苍啊,你待我真是不薄,给我送来了一个学乐理的师傅,谢谢你。
32)
我穿过曾经破灭的幻想
我身边所有冰冷的目光
我的每个幻想,总在每一个秋天飞扬
我的每个悲伤,总在每一个夜里生长
我的每次飞翔,总在漫无目的的路上
我的每次歌唱,总在每一个夜里飘荡
(许巍) 《青鸟2》
已经两周没有收到任何信件了,这让我很担心小雅,毕竟她已习惯了每周准时收到我的信件,突然消失了这么久,她会不会胡思乱想?而且在来之前收到的那封信中她告诉我,她到了新单位后,有几个小伙在追求她。她希望我能早点探家,给她点信心,400多天没有见面,她都有些记不得我长的什么样了。
还有我的父母,每个月最少给父母写两封信报平安的,如果他们长期收不到我的信,会不会担心我?最挂记的是妹妹,她今年面临高考,现在复习的怎么样了?
我问过排长,排长说写信可以,但写完后必须经过他的审阅才能转发出去,地址要写政治部下辖的某某单位,每个月都有车去那里取信,让我放心。但他本人希望我们尽量少写信,防止泄密。隔两个月给家里报个平安就是了,反正三年一晃
而过,不要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并告诫我说以前这里有个兵私自坐车出去给他朋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结果他和他朋友都被抓了,隔离审查了很多天,希望我引以为戒。
我无奈的点点头走出了排长的宿舍,去活动室取了本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继续看。这本书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有些内容都可以背的下来,可还是喜欢。孙少平和田晓霞的爱情让我感动,书中很多人物昭示的那种自强不息的精神也时常激励着我。我在想路遥先生是怎么样一个人啊,为什么他能写出如此伟大的书?如果将来我有了孩子,等他识字后我会让他好好的看看这本书,让他好好学学,人应该怎么去活?
每天站哨结束后我们一般都在宿舍里自由活动,上头规定不允许到处走,准备随时应付突发事件,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大的地方见不到几个人的原因。活动室有各式各样的书籍,很多兵在那里看书学习,遇到不懂的还有教员辅导。毕竟以后能上军校的话,文化课必须过关,那些农村兵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每个人都学的很刻苦,很认真,让我这个天天疯狂练琴的人有些惭愧。好在排长也没有说过我,他也喜欢音乐,可惜不会乐器。说每天走到走廊,听到我的琴声从宿
舍里传出来,就感到不再那么压抑,心情愉快很多,希望我能一直弹下去。
我坐在靠窗的阳台,轻轻抚弄着心爱的红棉吉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弹什么,只是安静的坐着。我觉得很多年来我都是孤独的,无欲无求寂寞的活着,没有人知道我究竟在想什么在追求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作什么?未来会怎样?上军校我没有一点兴趣,我没有远大的理想,也缺乏坚强的意志,当兵只是想来体验军营生活而已,根本就没有想过一生都留在部队。
我本一粒尘埃,无意洒落人间,只想简单的生活,平淡的走过一生,就已满足。
两个哨兵牵了狼狗押着几个犯人整齐的列队从楼下不远处走过,我知道他们是去大棚干活的。几天前我也去过一次,结果就那一次,排长就再也不叫我去了,原因是我发现大棚里有个叫老杜的犯人会拉二胡。
老杜判的无期,60多岁,体弱多病。据说所长看他在号子里老受到其他犯人欺负,想他这把年纪就是想跑也跑不动,特许他出来务弄蔬菜养猪喂鸡,还把大棚附近的房子给了他一间。为此老杜很知足很感激,从活动室借了些相关的书籍仔细学习,第二年蔬菜和鸡鸭就获得了大丰收,让所长过了个肥年,伙食团的伙食能那么丰富,老杜功不可没。
中午休息的时候几个干活的犯人说老杜拉上一段吧,难的出来一趟,让耳朵也享受享受。有个犯人居然从老杜兜里把劣质的莫和烟掏了出来,跑到我面前说班长,要不要抽支烟?
说实话我是个烟鬼,没有烟一天都活不了,明知道这东西害人还是忍不住要抽。我天生对酒敏感,闻到酒就恶心,再不抽烟的话觉得白来世一遭。来这里吃的好睡的好,肚里油水也多,津贴大部分都买了烟抽,所以一看到有人拿烟,忍不住就有种强烈的渴望升腾起来,可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行,他们是犯人,不能开这个先例。
老杜看我沉默不语,说班长,他们怪可怜的,难的出来一趟,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干了一上午活了,抽口烟解个乏。
我说老杜你的烟哪里来的?
老杜苦笑了下说一排长知道我是个老烟鬼,每次他下市都会给我带一些回来。
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老杜一看忙陪笑道:“那班长,我帮你卷一支?”
我说我自己卷吧,每人只能抽一支,抽完抓紧干活。犯人们一听都开心的不行,说班长你真是好人,谢谢谢谢。然后扯过一张报纸,裁成两指宽一札长的纸条,将莫和烟倒上,象卷旱烟一样卷成一个长条型。我接过纸条,一个犯人帮我把绿色油亮的烟丝拨到纸条上,我飞快卷好后舌头一卷,用牙将一头扭的多出的纸棱铛的一下咬断,声音很清脆。这一声几个犯人都竖起了大拇指道:“敢情班长是老手啊,我们还以为您抽不惯这莫和烟呢?”我说来新疆连莫和烟都没有抽过,那兵算是白当了。老杜说那是那是,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长长的火柴来,在他油亮的裤子上一划,啪的一下,那火柴就着了,然后递到我面前让我先点上。我狠狠的吸了一口,感到味道很醇正,看来排长给他买的是上品莫和烟,比我们抽的那种味道好多了。
见其他人一个个美滋滋的都抽的带劲儿,我提醒老杜:“你可把火柴给我收拾好了,如果我发现他们敢把火柴带回号子,你小心点。”老杜赶忙点头道:“那是那是,谢谢班长提醒。”
大家都默默的抽着烟,想着心事。我坐在土墩上看着这帮家伙,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他们有的年老,有的年少,却因为犯案把自己一生都囚禁在了这个小小的天地里,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作不了,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就这样麻木的生活着。所有的活动都受到限制,连抽一支烟都需要得到允许仿佛天大的恩惠,吃个饭要警惕被别人抢夺,还时刻提防被人毒打,更怕说错话得罪了人遭到报复,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换了是我,我会不会自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知道他们是不该得到同情的,他们是带罪之身,必须受到惩罚。既然种下了恶果,就要承担后果,哪怕是无意犯的错,也需要用一生乃至生命来偿还。
又有个犯人重提了刚才的话,说老杜拉一段吧,求你了。老杜为难的看着我,我奇怪的看了老杜一眼,说拉什么,你又有什么事?怎么我看守你们一天,你破事这么多?
老杜吓得脸都白了,说班长,我不拉,我不拉,你不要往心里去。
说实话,看着这张苍老的脸,我心里很不忍心,他体弱多病身子单薄,估计也没有多少年可活了。这个地方是不允许探监的,因为我们这里根本就不是监狱。这是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是禁区,连我们都处处受到限制,他们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关押在这里,想见亲人更是想都别想。也许老杜到死也不可能有人为他送终,为他落泪,他的最终归宿也许就是在这个戈壁荒滩,或者埋入这片蔬菜地里。人啊,人啊,任凭你当初何等风光,一旦成为阶下囚,结局都是悲惨的。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认命吧。
见老杜惊慌,我微微一笑道:“没事的,老杜,告诉我,他们叫你拉什么?”
报告班长,二胡。老杜诚惶诚恐的回答道:“以前犯人来干活我都给他们拉过,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说没事,我也喜欢听,你去拿来,就拉一曲,然后干活。
老杜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他似乎有些脚步不稳,跌跌撞撞的小跑着出了大棚。其他犯人都定定的望着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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