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好像忘记了之前的猜忌和不愉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了。然而，房间的某处却传来了可疑的“咕--”的一声。
　　“什么声音？鸽子吗？”大家四处张望。
　　“咕--”又一声响起，阿须蕾只好红着脸坦白道：“是我肚子饿了……”
　　督导讪笑着说：“谁让你早饭只吃五分之一，你不是要为抵制通货膨胀的神圣使命添砖加瓦吗？继续饿着吧！”
　　栗司长叠完了最后一件男士背心，仍一无所获，他起身对她说道：“我去厨房里给你弄点吃的。”
　　等他走后，阿须蕾从挂在墙上的画框背后抽出一本日记本塞在了衣襟里。
　　“干得漂亮！”督导不出声，仅用嘴型称赞道。
　　方衍洗干净橡胶手套，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那里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能问一句吗？”他一边翻着满是灰尘的书架一边说道，“‘被污染过’是什么意思？”
　　督导装作没有听见，厨房里传来栗司长厌恶的“啧”的一声，阿须蕾凑过来悄声说：“这个词只有非黑魔法师才用得上，没使用过黑魔法的白魔导师和精灵魔导师被认为是‘纯净的’、反之则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词，但这是一种比较陈腐呆板的说法了，而且涉及魔格歧视，新历之后，政府与官方媒体都统一意见废止了这一说法。”
　　“可使用了黑魔法又怎样？栗司长也使用过棘火啊？”说句良心话，要不是栗司长释放了缓存着的棘火，两人怕是早就被成群的冰兽生吞活剥了。
　　听到“棘火”两个字，阿须蕾晃了晃神，但很快恢复过来接着说道：“老派的非黑魔法师认为借用黑魔法的力量达成目的是对自身魔格的背叛--即承认白魔法或精灵魔法无用论。而事实上，白魔法师中‘纯净者’的比例还算过得去--毕竟他们主要负责防御和治疗；而精灵魔法师要参与实战，许多人都迫不得已使用过黑魔法，他们之中‘纯净者’的比例不超过百分之十。”
　　“不超过百分之十……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吧？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阿须蕾不苟言笑地说：“给你个忠告，作为精灵魔导师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使用黑魔法，就像吸烟一样，不要为了耍帅或满足好奇心去做这件事。”
　　方衍仍不明白使用了黑魔法又怎样，她自己明明就是个黑魔导师啊，“即便有人管我叫‘被污染者’，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不是你放不放在心上的问题，如果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原因接触了黑魔法，即便没有被反噬，对你个人而言也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意思？”
　　“就是说……”阿须蕾解释到一半便被“咔嗒”一声打断了，栗司长也从厨房里探出了头，他们都注意到了门把手的转动--有人要进来！然而，究竟是谁想要进一间死人的房间、来者的目的是否也是精灵活器呢？
　　对方显然有钥匙，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紧盯着大门被缓缓打开，不过除了方衍之外，见了来者的其他三人都被吓得不轻--“怎么会是你？！”
　　“哎呀，这不是栗司长吗？甘司长也在……两位年轻人是新来的实习生吧？”陆矢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入侵者们。
　　眼前的人高大俊朗，着装是一副随性又不羁的样子，却带着与衣着不符的白手套。他原本已经摆出了攻击姿态准备修理擅闯空门的人，但一见是老熟人便及时罢手了。方衍从其他三人的惊讶反应中猜测到了来者的身份--应该就是之前躺在尸床上的那一位。
　　“栗梓汀，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是撞鬼了吗？”督导显然是在斥责他的情报有误。

　　“他应该的确是死了呀！镜刃也断了，再说，您也看到尸体了吧！”
　　“泡成那个样子，谁认得出来！”
　　随后便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四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栗司长先开了口，“你……你没有死吗？”
　　陆矢济也加入了困惑大军，“我看上去像是死了吗？”
　　“可我亲眼看见与你互有灵犀的镜刃被摧毁了……”
　　“镜刃？是那个女怪物的吗？我想我那天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让她不要再来纠缠我了，之后她大概又和别人关联了灵犀吧……”
　　虽然桑月黑化之后的确很扭曲可怕，可陆矢济现在的这番话也是无情到令人战栗。
　　“那水库里的打捞上来的遗体呢？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鉴识科的人员对比了你的齿型，确定那个人就是你！”
　　“那就奇怪了……”陆矢济说道，“如您所见，我现在好端端地站在您面前。不过我倒是有一种猜测……”
　　“说来听听。”

　　“最近市面上不是流传出了许多能够以假乱真的珠蚨嘛……如果制假者连带有魔法符文的珠蚨都能够复制，那区区一具血肉之躯岂不是更不在话下？”
　　“你的话倒是有点意思……”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督导开口道，“只是我倒想问问，别人要复制你的躯体做什么？”
　　陆矢济争锋相对，他的话里充满了敌意，“我怎么会知道，这个问题不应该问问我们这里唯一的驭尸高手吗？”
　　督导居然意外地没有发火，“好吧，尸体的事情先放一边。我想知道你对近期由于珠蚨贬值而导致的通货膨胀事件怎么看？”
　　“那个人可真是个天才！”他不吝赞扬，“先不论远超于常识水平的复制咒，光凭几颗小小的的珠子，就撼动了整个国家的经济基础，您不觉得这就叫做四两拨千斤吗？”
　　栗司长在一旁叹了口气，督导则是冷笑一声说道：“看来你对那个不知名的魔法师很是崇拜，不过在我看来，他不过就是一个躲在犄角旮旯暗自作祟的怯懦小人罢了……”

　　陆矢济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他强压住怒火反驳道：“保持神秘感或许是因为迫不得已。再说了，又不是人人都像甘司长那样既张扬又肤浅……”
　　“既张扬又肤浅？”督导毕竟曾身居高位，身边总不乏溜须拍马的人，然而敢于如此当面侮辱的，恐怕陆矢济是头一个。
　　“恕我直言，您心里在想些什么全都写在了脸上，简直是一目了然。”
　　读心术？难道他和极乐鸟一样也会使用读心术？
　　督导哼了一声，“你证明给我看。”

　　“可以。”对方掏出一枚奇林递给他，“不如我们来玩一个小游戏。我不做任何语言暗示，您随便选一只手把硬币藏起来好了。”说着，他笃定地闭上了眼睛。
　　督导把硬币向上一弹，两只手都朝空中抓了一把，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残影，“可以了。”
　　陆矢济睁开了眼睛，他的手掂量着对方两只攥紧的拳头思忖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甘司长居然也会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亏您还有脸说别人是暗自作祟的怯懦小人……”他来到双手插袋的栗司长面前，扶了扶对方的两边的臂膀说道，“右手。”
　　栗司长皱了皱眉头只好伸出了手，硬币果然在其中。

　　方衍感觉像是看了一场近景魔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督导是何时将硬币转移给栗司长的，更不要说全程闭眼的陆矢济是如何发现的了。看来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陆矢济会读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