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8-12-10 10:43:15
21章之3
“师姐,你有么子要吩咐师弟的?”
忍看师姐老大嫁作俗人妇,我自觉得眼神有些苍凉。
“听着讲你谈恋爱了?”李巧梅言至此,又看看远处的肖志强,肖志强蹲在街道旁一堆大石子上,很用力地抽烟,好像在干一件辛苦的体力活。
“我不晓得那叫不叫谈恋爱。”
“又听着讲你要考研了?”
“哎呀,师姐,全两峰县80万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估计有8万人晓得我考研。”
“柳老弟,你做的事情好矛盾。”
“李师姐,你做的事情就不矛盾?”
“先讲讲你的那个矛盾,要考研就得六亲不认,你既要功名,又要佳人,两件事情的作用力是反方向的,只怕你功名不成,佳人不得,最后土崩瓦解。”
“师姐,我也讲讲你的矛盾,做么子我那日才入校才认识你就在你眼前掉泪珠,就因为觉得你是个最不俗的人,哪晓得你嫁个最俗的人。”
“不俗又怎么了?师专生的底子,小县城的框子,有人要提拔你进湘中市区了,你不妨俗一俗,俗了有好处的。”
“师姐,我讨你做堂客,要的不?我考了研究生,在湘中师专教书,你也随校教附中,莫随军了。”
“晓得你就拿这个去哄赵四妹子的,这个莫说哄师姐,哄赵四妹子都哄不住的,你做点实事吧,女人表面要哄,其实女人最终还是要实在的。”
“你跟着那个肖志强会越来越实在的。”
“咯咯,要是实在忍受不了,师姐我就一脚踢开他。”
“哎呀,师姐,话讲到此为止,免得落个破坏军婚的口实。”
那蹲在石子堆上的肖志强已经吸完一根烟,甩了烟蒂,狠狠地踩着。
我们两个点到为止,李巧梅随着肖志强上了摩托车。
那摩托车冒着很大的火气,虎————虎——————,肖志强也踩得格外用力。
临走,肖志强忽然一个转身,很友好地喊:“柳老师,你要么子猪怀心猪肝猪肺猪蹄子尽管跟我打声招呼。”
我谢了好意,踩着凤凰牌自行车,继续前行。
从城南开发区右拐,上一条小坡,坡的尽头,是一条水泥马路桥,本地人名之曰:老桥。骑车在桥上,看右侧半里路处,又是一座水泥马路桥,本地人曰:新桥。紧贴着新桥,是气派的两峰一中,那个叶胜辉妹子,在那里得意地教着精英,不晓得还会不会偶尔想一想我,想想我在乡里教着土疙瘩。因为分配单位不同,从此算是陌路人了吧。
两条桥下,是清澈的河水,从小在这条河水里游泳,我们当地叫洗冷水澡。
过了老桥,一个大广场,这个大,当然是相对两峰县城来说的。
广场名曰:蔡和森广场。
广场中央一个礼堂,苏俄式建筑,一根又一根廊柱撑着,我们叫大礼堂。
小的时候,表姐和表姐夫谈恋爱,天天拿着我当灯泡,在大礼堂看么子歌剧《江姐》,《洪湖赤卫队》,《红色娘子军》,《海港》,《杜鹃山》,害得我现在居然能开口能哼出同龄人哼不出的么子 “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 “娘啊娘,儿死后,你要把儿葬在那洪湖旁,让儿的坟墓向东方…………”“向前进,向前进,妇女的仇怨深…………”
那时候的县文工团,还真够吊的,只是如今都做了俗人。
大礼堂左侧,耸起一座崭新的纪念馆,名曰:蔡和森纪念馆。
共产党创始人,革命先烈蔡先生和中兴名臣曾文正公同享一庙。
两峰人,其实最喜欢的还是曾文正。蔡公牺牲得早,只有凛然大义,冒得么子成功经验留给家乡人民的;曾公不同了,箱子里的宝一样一样地,名位又高,最近有个么子叫唐浩明的先生,写了个什么历史小说《曾国藩》,据说火得不行。看来大家都喜欢成功者,不喜欢殉道者。
我心里默祷了一句:曾蔡二公,助我柳某取得功名啊。
想着想着,热血上涌,路上的一切也不留意了,一忽儿踩车到了家。
想姐夫,姐夫就到。
这不,一进门,发现表姐夫坐在客厅里,正和我爷讨论,好似吵架一般。
日期:2008-12-10 23:39:09
22章之1
表姐夫见了我,首先想到的是安慰:“黎亭宝啊,辛苦了,从小糖水里面泡大的,现今一身泥巴一身灰,我岳父老子也冒想个办法把你调到街上来。”
表姐也从里面冒出来,见了我连声讲:“造孽,造孽,我这个老弟造孽,独生子,吃着糖长大的,现今却下放在农村教书,一回来就好比杀了一场猪一般,浑身是泥巴,哎,我爷老倌也是硬人,还是五十年代的土改干部作风,不求人,不巴结人,到头来连个侄子的调动问题都解决不了。”
“莫讲了,莫讲了,好姐姐,好姐夫,我黎亭伢子需要的是鼓励而不是同情。”我一面讲,一面拍打身上的灰尘,客厅里顿时灰尘迷漫,落到桌子上,椅子上,变成泥块,发出乡村的芳香。
“你莫讲你丈人家是个硬人,你也是个硬人,我爷老倌58年前抗日殉国的事,跟你讲过百把回了,你作为民政局的干部就是不帮我这个做舅舅的忙,你讲你硬不硬?”
爷黑着脸,抽着烟。
“舅舅,不是我硬,是我老实,在民政局做了十几年了,还是只蝌蚪,做不了处男,好讲差讲也是毛主席培养出来的大学生,连个讲话的地方都冒得,莫讲这个为国民党官兵评烈士的事了,而且,黎亭宝他公公殉国哪个做见证,部队番号又是么子?”
“这个事情我哄你做么子,我快60岁的人了,我哄你40岁的后生家做么子,我爷老倌民国28年在上海抗日殉国的事,老湘乡县安上乡的人都晓得的,当时的乡长,保长都晓得的,部队番号?就是那个么子罗卓英师长的部队,又好像是74师,战场就是上海罗店,哪个讲冒得证据,冒得番号?”
爷老倌气得不得了,烟也熄了,踩到脚板下。
“舅舅,那74师的番号找得到吗?”
“早在孟良崮被陈毅打掉了。”我插一句。
“那个罗卓英现今在哪里?舅舅你告诉我。”
“我晓得他在哪里厝着,是北京还是上海?我哪里晓得?”
“我晓得,他去了台湾。”我又插一句。
表姐夫很诚恳的说:“舅舅,不是我不肯帮忙,我实在只是只小蝌蚪,而且还是副的,我也相信黎亭宝他公公的事情是真的,但是冒得半点证据,我怎么样去办呢?”
爷老倌气了一阵也不气了,只说自己是不孝子孙,清明时节拜坟山又交代不了,然后长叹一句:“看来要等两岸关系好了,国名党当家的来大陆才有可能找证据了。”
“国民党老大来大陆?等21世纪吧。”姐夫不看好。
“等李灯灰伢子来大陆,我看不可靠。”讲到台湾问题,我兴趣来了,我自诩是专家,扯谈起来好比是下饭菜。
“这两年不是两会谈得好好的吗?”姐夫终究懂些政策。
“你莫看灯灰伢子像模像样的谈统一,谈和解,我看他是靠不住的,作么子讲靠不住?他是台湾本土人啦,思想定型前受的又是日本教育,晓得不,日本战败的时候,台湾的后生家很多都哭了,都说自己的国家战败了,李灯灰伢子就是这群人当中的一个呢,上次出席台北中国手工艺展的时候,他装模作样操作造纸过程,我左看右看那照片,总觉得不踏实,是在做样子,我这个人的直觉是对的,你试着看,灯灰伢子要变卦的。”
“黎亭宝,那你分配到乡里的事情你直觉到了冒有?”姐夫调侃。
一屋子人笑。
我红了脸:“我是个预感大事的,不是个管鸡毛小事的。”
“那你就是个天师了,你可以去国台办了。”姐夫越来越想笑。
大家正想停止这个话题,我的情绪却越来越高了,我把胸脯一拍,高调发表演讲:“姐夫,你讲的对,我黎亭对两岸问题是有研究的,一直注意那边的政治动向呢,不是扯卵弹的,我是个人才,只是被把蛮揿在乡里当教书先生,吾谋不用啊,吾谋不用啊,要是北京的干部领导晓得我的本事,把我搞个北京户口,当个国台办的么子副部级干部,绝对能出些好主意的,哼,当真是郁闷,被把蛮揿在这个乡里教书,满腹的本事冒得地方出来得,姐夫,你讲气不气人?”
“莫讲了,少年轻狂,青脑壳,你先考起研究生给你爷老子看看吧。”爷老倌又拿根烟,敲敲我的手。
“哎呀,黎亭老师要对台湾问题发表高见啦,我们左右邻舍都来听听嘛。”隔壁的洪大胖子刚从菜地里回来,一身粪臭味,立在我家门口,鼓掌。
我这个人越被嘲笑就越来斗志,我将袖子一捋,露出两个肘子,口水喷喷:“爷老倌,你莫骂我青脑壳,轻狂,总设计师讲过,不管青脑壳白脑壳,做得成事情的就是好脑壳,我黎亭就是个好脑壳,我要当真的坐上对台办公室的位子,哼,绝对建功立业的,两峰县三国时有蜀相蒋琬。清朝时候有曾文正公,民国时有黄埔虎将宋希廉,共产党有创始人蔡和森,现今要出哪个呢?”
“你讲,要出哪个?”洪大胖子嘻笑。
“李鸿章讲过:‘三千里外觅封侯,一万年来著史’,这接下来的历史哪个来写,我黎亭伢子来写,保证写得精彩,写得好,哎,硬是把我揿到乡里教书,烦的死,烦的死。”我换下泥巴外衣裤,到自己卧室里郁闷去了。
走廊上洪大胖子叫嚷:“我们两峰县的下一个大人物就是柳黎亭伢子呀。”
我爷叹口气:“我这个伢子志向还是有的,就是有点宝气。”
表姐说:“是个书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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