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不是魂飞天外,我真想看一看他那势如闪电的一击动作是多么华丽?我们的身体稍一接触便迅速分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然而我的两次受力目的显然是不同的。
倘若说第一次受力是使我冲下雪道,那么第二次则是把我送入了他早已设计好的囚笼——我只想这样称呼它,尽管它有真正的名字——
雪地车。
驾驶雪地车的人绝对是位顶级的玩家,车在停顿瞬间计算好的方位、速度、力道均拿捏得妙到颠毫,如果稍有闪失,我至少会撞得头破血流,甚至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从副驾驶座上伸出的一双手稳稳地接住我,麻利地除下脚上的雪板,将我紧紧挤在他和驾驶员的中间。接着,我听到一声嘹亮的口哨,眼前顿时雪花四溅,银光锃亮的雪地车呼啦一个漂亮的旋转,伴随剧烈的轰鸣声,向着雪原深处呼啸而去。
虽然我的身体没有受伤,但是思维却明显处在严重受损的境地,所以我根本弄不清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是受惊的魂魄还没有回到我的身躯,在雪地车最初的行驶过程中,只听见两个疯子的狂笑声久久在山谷里回荡,而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跳得如同刚刚被沾在蛛网上的飞蛾,身子也在剧烈地抖个不停,然而被两个结实的身体夹住,我一点都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他们带我在雪野中飞奔。
过了一阵,我略微缓过神来,紧绷的神经似乎有一丝松弛,但是行走在高低不平的雪谷中的履带式运输车的剧烈颠簸还是使我感到一阵眩晕,特别是经过突起的山岩时情况更甚,我既紧张又焦急万分,不过由于头盔和靴子都被他们摘去了,骤然的寒冷反而使头脑恢复冷静,我清醒后的第一反应是:我被劫持了!
甚而发现,劫持我的人竟是在雪具店里碰到的两个举止粗鲁的青年。
我强迫自己安静下来,竭力抑制心中的惊恐和脚底涌起的一股一股寒意,仍然伪装成一副受惊过度的痴傻模样——经过墨河之行的洗礼,我已不似从前那般莽撞,知道一味心急也是于事无补。
静下心来,捋一捋头绪,从半路发现的神秘黑影,一直到滑雪场的惊险奇遇,如此细一思量才恍然明白,原来从寻访拉车人伊始我就陷入一个精心布置的圈套,这从那满身邪气的矮子的一句“送棺材的人”便窥见一斑,可见他和今天早晨的棺材事件密不可分——那么,又是谁向他们泄密消息的,知道我乔装改扮的,除了石虎,剩下的就是李重慈了,难道,伸向李氏家族的这只黑手真正的目标……
不,我越想越怕,不可能,我怎么会牵涉其中,就因为和元泰的恋爱关系吗?答案是否定的,我知道真相绝不止如此简单!事实上,此刻已容不得我考虑这些该死的疑问了,现在最为可怕的是——
他们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
银色的雪地车依然在雪原上狂奔。
这里是一片人迹罕至的高山地带,雪地车驶过的区域是一面向阴的山坡,终年不化的厚厚的积雪完全把山体掩盖了。在雪地车高速行进的过程中,周围渐渐出现了高大挺拔的云杉和雪松的丽影,年轻的驾驶员娴熟地操控着车子,时而攀爬时而俯冲,忽左忽右地避开生长在山岩雪地间的灌木和碎石,在覆盖皑皑白雪的起伏不平的山地上恣意驰骋。
拐过一道山梁,坐在副驾驶座的青年突然“咦”了一声,由于粗壮的云杉树干遮挡了部分视线,我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听到强有力的马达轰鸣声,可显然不是汽车——或履带式雪地车,这我能分辨出来——应该是摩托车。
“妈的,该死!”驾驶雪地车的家伙狠狠吐出一句,旋即掉头,看架势像是准备朝来时的路返回。
“是不是丨警丨察?”他的同伙问。
“鬼才知道。”
“就这么走了?”
“不然怎样,往枪口上撞?”
“避避也好,”那家伙用下巴点了点我,“这女的怎么办?”
“先别管,”他粗野地说,“把她带出城外再说。”
“老妖头那儿怎么交差,阿叶还在山上的木屋等着呢!”
“待会儿给阿叶发信号,脱身要紧。”
阿叶?阿叶?
“可能就是和他俩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吧!”我想。
“快!”坐车的青年突然大喊一声,“他追上来了!……”
一辆红黄两色相间的摩托车迅如闪电地划过雪地,几乎与我们乘坐的雪地车并驾齐驱。
头戴黑色头盔的车手努力控制住车身,一点一点向我们靠近,他的企图很明确:我觉得他是想把我从两个坏蛋的魔掌下救走。
可不光是我觉察到这些,对手的反应似乎更加敏锐,由于我夹在中间,摩托车手有点无处下手的局促,他最早跟在副驾驶的一侧,但是副驾驶座上的家伙手持一柄利刃,并且有两只手对付他,这家伙很狡猾,死命守护着我,一点都不给他可乘之机。
于是他又寻机转换到另外一侧。一俟靠近雪地车,便伸手去够那冷冰冰的金属车身,但是对方在拼命躲闪,他太了解他的意图了。他只能全力追赶,不时腾出一只手进行干扰,他的本意可能是迫使对方停下来——或是减速,并非想要他们的命,这一点我能体会得到——隔得这么近,这个人高大健美的身躯忽而如此眼熟,但是一张脸被头盔挡得严严实实,他身上存在的磁场般强大的正义力量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僵持了一会儿,局势变得更为惊险。驾驶雪地车的家伙玩命提速,看得出,他想全力摆脱对手的纠缠,但是这显然很困难。他只能一边紧紧看护着我,一边伺机冲到斜前方,利用车尾的侧摆力量使劲对那辆雪地摩托车进行碰撞。这时,我禁不住为那个摩托车手的处境担忧起来,我暗自叫苦,毕竟他在人数方面完全处于劣势呀!
几分钟后……
殊死的争斗仍在继续。可我却觉得坚持不下来了,渐渐有了几分虚脱晕厥之感,一开始还只是寒冷,后来竟有些麻木不堪,只盼望这场噩梦尽快结束。但是在雪地中狂飙的两辆机车根本停不下来,不但失去了方向,简直变成两头被激怒的公牛,它们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白茫茫的雪地被破坏得面目全非。倘若不是被两个健壮的男人挤在中间,我大概早就被甩下车了……
毫无疑问,在这一切发生的时间里,我又一次因为惊恐而丧失掉珍贵的逃生机会,至少,我为自己关键时刻表现出的懦弱深感愧悔,如果当时我能奋力一搏,或许能帮助他——也是帮助我更早一点脱险……
当然,如果不是亲历这一幕,我永远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一出生死竞逐的好戏。
在雪地车撞上大树前的最后一个瞬间,闪过我脑海的惟一一个画面是:
一只鹦鹉。
一只扑棱棱展翅欲飞的鹦鹉。
第七章鬼楼
我还活着。
“妈妈,我再也不要见到她,再也不要见到她……”
我被发自自己喉咙里的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惊醒,接着大汗淋漓,睁开眼睛,却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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