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吆!你敢咬我!贱人!给我狠狠地打!打死囫囵!”忽然黑暗处传来一阵吆喝撕打的声音,声音最大的正是李暄的六哥李炯。李暄一向和李炯不对付,只要和李炯有关的事情都喜欢插一脚,搞搞破坏是他的最大爱好,连忙循声走了过去。
分开枝叶繁茂的蔷薇,李暄看见刚才在殿里敲击巨鼓的黑衣男伶被两个太监架住肩膀,俊美的脸上被打得乌紫,嘴角也被打破了,鲜血从嘴角流出,点漆般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绝望和切齿的痛恨,却又带着决不妥协的倔强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不屈服。
而李炯的嘴角也出了血,听他暴怒的骂声,估计是在轻薄这个舞伶时被重重地咬了一口。李炯性格素来残暴,视他人如草芥,居然在一个小小的舞伶手里吃了大亏,怎肯善罢甘休,当即命令随从的太监将这舞伶往死里打。
“哈哈,到处找六哥不着,六哥却在这里乐呢?”李暄边笑边走出花丛,“这是怎么着呢?想是六哥刚才在殿内看得不过瘾,特地来看个仔细么?哎呀,怎么看得脸上挂彩了?”
李炯看着李暄脸上灿烂的笑容,心里恨的直咬牙,面上却也笑着说:“九弟也出来走走?怎么不在里面看歌舞了?”
那边动手的太监早已停手,只是架着那舞伶,让他动弹不得。李暄看了看满脸是血的舞伶,“一个卑贱的伶人,也值得六哥生这么大的气?算了,六哥何等金贵之人,何苦和他怄气?”
李炯斜眼看了看那个舞伶,忽然暧昧地笑了起来,“莫非九弟也看上了这个舞伶?呵呵,我们兄弟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哦。九弟府上的那个少峰俊美不凡,只是家花不如野花香,九弟想必是玩得厌倦了,送给六哥可好?我拿两个绝色的和你换换如何?”
李暄闻言却冷起脸来,冷硬地道:“六哥,莫非忘记以前我说过的话?谁敢侮辱少峰,可别怪我翻脸!”
李炯看见李暄生气,肥厚的脸盘极是兴奋地抖了抖,咯咯笑道:“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才吗,平日里冷着一张棺材脸,九弟还拿着当宝贝一样。醉红楼里有的是俊美的小倌,又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随便找个也比那个奴才的冷脸子强百倍…”
李暄和李炯幼年在宫中就是见面就眼红的对手,相互切磋习惯了,如今这几年大了,疏于切磋,技艺生疏,未免有些技痒。李炯话未说完,李暄已经冲过去,“砰”的一拳重重地击在李炯的下巴,李炯痛呼出声,瞬间唇齿之间有浓重的血腥味泛出,因为说话不曾防备,舌头都差点咬到。他还没有反映过来,李暄又是狠狠两拳,正打中他的眼睛,打得李炯两眼直冒金星,晕头转向,“哐”的一脚又被李暄踹倒在地。
李炯的嘴角沁出了血丝,两眼乌黑,他伸手擦了擦嘴上的血,口不择声地爬起来骂道:“他妈的王八蛋,敢打我!”
李暄的目光更加阴冷起来,欺身上前,双手用力死死地卡住李炯的脖子,李炯登时呼吸困难,手脚胡乱地扒拉着,旁边的太监和侍卫连忙上前拉住要将他们二人分开。正在混乱间,忽听得一声厉喝:“你们真是放肆,居然在这里喧嚣斗殴!”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大殿,脸色铁青地站在身后,气得胸膛一起一俯,阴冷的目光吓得众人心里打了个寒战。众人慌忙跪下叩头,李暄也停了手,和李炯两人都规规矩矩地跪下。
“你们为何动手?说来朕听听。”皇上厉声道。
李暄抬头抢先指着李炯道:“六哥骂我是王八蛋,这不是侮辱先皇,侮辱皇上?我揍他还是便宜了他。”众人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他们是亲兄弟,李暄和皇上又是一母同胞,这可是辱骂皇上的大罪状,罪不可恕,该杀头的!
李炯身上一颤,忙辩解,“我没骂!你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动手打我!你……”
“够了!”皇上打断李炯,恨恨地说:“你们两个无法无天,聚众斗殴,拉下去每人杖责五十,罚一年俸禄,在家思过一个月,不准出门!”手一挥命令侍卫将二人架出去杖责。
“放开,我自己会走!”李暄挣开侍卫,轻描淡写地拂一拂身上的泥土,起先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不离不弃
李暄在宫里挨了板子,遂老老实实地在家里闭门思过,只是市井之中关于六王爷和九王爷因为争夺俊美的舞伶在宫中大打出手的流言却是漫天飞舞,鄙薄的,羡慕的,委琐的,龌龊的,日益喧嚣。
李暄懒洋洋地趴在软榻上,窗外的桂花正开得绚烂如云,香甜的气息氤氲在秋后干净清爽的空气中,浓郁醉人。
在家里休养了些日子,身上的淤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本来负责杖刑的太监下手不敢太重,只是做做样子以平息圣怒,只开头几下打得重一些,见了血而已。李暄借着闭门思过的引子在家里逍遥,看看闲书,骝骝爱马纤离,闲来无事逗弄逗弄少峰,看看他恼羞成怒却又强按奈住怒气的样子,真是快乐似神仙。
李暄那天在廷臣宴上挨了顿板子,被侍卫抬进屋里,少峰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好象噬人的猛兽,明亮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一股强烈的杀气象是冷冽的寒风呛的人喘不过气来。
李暄牵扯了一下嘴角,强笑着说:“不要紧,皮肉伤,没动着筋骨。”少峰冷厉地喝退众人,伸手将李暄横抱过来,趴着放在锦榻上,素来沉稳的手有些颤抖地揭开他沾满血渍的衣服,只见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没有几处好皮肉。开头那几下打得可着实厉害,一杖下去必定见血。
少峰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擦拭掉李暄伤口周围的血渍,抹上金创药,低头看见李暄疼得脸抽搐成一团,额头已经薄薄地沁出了一层冷汗。
李暄觉察到少峰的担忧,挤出一丝笑容安慰他道:“不疼,真的,不骗你。”
半夜里,李暄被脊梁上的火烧火燎的伤口疼醒过来,觉得浑身要散架一般,迷迷糊糊间发现少峰还守护在他的床头,见他醒来,忙问:“怎么?疼得很?”
暖融融的烛光下,少峰的眼眸澄澈的就象暗夜中闪亮的宝石,散发着璀璨而且温暖的光芒。李暄忽然之间觉得非常安心,一种久违的温暖在胸臆缓缓地洋溢。他舒心地笑了笑,伸手紧紧握住少峰坚韧细长的手,又陷入了沉睡当中。
少峰这次没有挣扎,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带着点点不自知的柔情,他知道这个熟睡的人长久以来都是以张扬、飞扬跋扈的坚硬面孔示人,可是也只有他才知道李暄隐藏在面具后面的脆弱和无助,他惧怕黑暗,惧怕寂寞,甚至……惧怕打雷。
以后的几天里,李暄都趴在床上休养,伤口在少峰的精心照料下已经愈合。
“少峰,扶我起来走走吧,这些天一直都躺着,躺的骨头都疼了。”李暄趴在床上,用手微支起身子,哀求少峰。
少峰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却伸了出来,穿过李暄的腋下,一使力,将他扶坐起来。
李暄借势搂住少峰的腰,拉他坐在床上,笑道:“少峰,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最是诱惑人。”
说着伸舌在少峰温润的耳垂上柔柔舔噬,暖热的气息呼在脸侧,少峰白皙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他微微一挣,忽然想起李暄背上的伤,斥道:“好了伤疤忘了痛吗!?”
李暄得寸进尺,一低头,在他微启的嘴唇上深深地吻了下去,热切而且激烈,炽热的呼吸滚烫得要把少峰融化一般。
少峰身体一僵,刚要发飙,李暄忽然抬起头,紧盯着少峰,低声但很坚定地说:“少峰,我真的喜欢你!”
这几天,少峰的脾气好的出奇,甚至可以容忍他些微的亲昵碰触。李暄幸福得几乎要感谢皇上的刑罚了。
只是过得些日子,市井中的流言蜚语在信王府也隐隐约约地传扬开来。
李暄有些心虚地在旁边看着少峰在桂花树下练剑,剑气凌厉,树上的花叶被剑气震了下来,又被剑气绞的粉碎,飞飞扬扬飘落了一地。一看少峰练完剑,他急忙讨好地递上热茶。
少峰继续无视他的存在,坐下来仔细地擦拭着剑锋。李暄讪讪地道:“…少峰剑法又进步不少…”
“你…你不问问…缘由吗?”李暄见少峰始终不搭言,支支吾吾地问。
“什么缘由?”少峰淡淡地反问。
“我和老六在宫里打架的事啊。”
“你不说,我自然不会问。”少峰转过头来,看着李暄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低沉的声音犹如清洌的泉水般轻轻溅落在山岩。
李暄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梦呓一般地低语:“……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去世了…四哥…四哥虽然和我是…一母同胞…他年长我好多,很忙……整天都看不见人…我是个没人疼的孩子……老六仗着比我大几岁,又没有了母亲,老是欺负我…”
此时,李暄的脸上有几分苦涩和落寞,看见少峰专注的眼神,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我可不服输,打架时宁肯拼了命也不愿认输…有一次急眼了,一砚台就砸在老六头上,鲜血流得满地,被父皇罚跪了一晚上,至今老六头上还有伤疤……
我和他从小是死对头……又是天生的倔强拧脾气,挨了打,不要命也得打回来……他喜欢的东西…我千方百计地毁坏了才甘心……”
李暄从未在别人面前示过弱,头一次对着少峰吐露幼年的种种伤痛和不堪,神情变得有几分沉重和惘然,侧头望着远处的一池残荷败菱,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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