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手上一暖,少峰的手伸了过来,和他的手紧紧相握,干爽、温暖。李暄回过头来,少峰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只见秋天的阳光将他俩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地上,象两株葳蕤挺拔的树,互相依偎,互相扶持。
“来,快点!”过了几天,李暄急急匆匆地拉着少峰,冲进书房。
“什么事情,你先说明白!”少峰很恼火,压抑住快要发飙的性子,再问一次。
李暄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章,递给少峰。“送给你,我自己刻的。”
少峰接过一看,是一枚小小的精致的羊脂冻鸡血石印章,奶白色透明的地温润细腻,血色鲜活浑厚、纯正无邪,显然极品,上面刻着四个古朴的篆字,少峰的目光闪了闪,却没有说话。
李暄上前把着少峰的手,将印章在八宝印泥里按了按,往宣纸上盖了下去,顿时,雪白的纸上出现了殷红艳丽的四个字:不离不弃。
李暄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峰沉静俊美的脸,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惟恐少峰会生气,会拒绝。 少峰看了看纸上飞扬流畅的字,侧头问道:“这是什么字?”
李暄盯着少峰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不离不弃!”
少峰的脸微微一红,无暇的眉眼流露出浓浓的喜悦,眼波明媚如春,平添了一种嫣然的风致。李暄不禁呆楞了。
少峰笑着道:“嗯,不离不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得反悔。”
偶遇
午后,少峰在闲暇时候对李暄说起,以前在小街吃过的馄饨很美味,在家里吃得腻味的李暄立即拉上少峰就要去品尝一下。
“不是要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吗?你现在还敢出门?”
“呵呵,皇上只是禁足朝廷的信王,我们换便装出去,只是小百姓,谁能认出?走,快点。”李暄嬉笑着,拖着少峰去换装,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正是盛世太平的年代,京城之中酒楼林立,店铺众多,街道上迥然有序,行人摩肩接踵,小贩们沿街吆喝,一片繁华富庶的景象。
少峰领着李暄,没有去那些有名的饭馆酒肆,而是在街上七拐八拐,钻进一条有些破败混乱的街上,在一个简陋的小饭馆前住了脚。
李暄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小饭馆,摆着几张破旧的桌子板凳,门边有两口热气滕滕的大锅,其中一口锅里面露着一些猪骨头样的东西,咕嘟咕嘟地正冒着泡。旁边还有一条长案,上面摆放着包好的馄饨和一些盛放调料的瓶罐,下面是一摞摞干净的碗,倒是一堆儿切碎的芫荽末儿翠绿的显眼。
正在忙碌的老板是一对和善的中年夫妇,慈眉善目,衣服虽然很破旧,但收拾得很干净、利落,见有客人来,老板殷勤地笑问:“两位客人要吃馄饨吗?”
少峰点头要了两碗馄饨,径自和李暄坐在板凳上等候。
李暄有些狐疑地看看少峰,又看看这简陋的小摊,问道:“这里真能做出那么美味的馄饨吗?”
简单的笑意挂在少峰的脸上,“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馄饨端了上来,李暄小心地用汤匙舀一个馄饨,吹了吹吃进嘴里,立即皱起眉头,“呕,怎么这么咸?!”
“不准吐,咽下去!”少峰低声喝止,眼角眉梢却全是笑意。
“你骗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吃!”李暄含着馄饨,瞪大了眼睛,咬字不清地指责少峰。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从小锦衣玉食,山珍海味都嫌腻味?我小的时候,在这一块儿住过,最馋的就是这摊上的馄饨,那时觉得这碗馄饨就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少峰摇了摇头,看着李暄含着馄饨要咽却咽不下的狼狈样子,低低地笑了。
李暄看着少峰开心地笑起来,就象是冰山上的雪莲,虽然是有些冷清清的,却美丽不可方物,绝世的姿容将这昏暗的小摊都照亮了,别说是碗难吃的馄饨,就是一碗砒霜,他大概都会觉得香甜。
吃完馄饨,少峰带着李暄在附近的街上闲逛,李暄从来没来过这么拥挤嘈杂的地方,只见人来人往,捏面人的,卖狗皮膏药的,卖艺的,打拳的,五花八门,看的眼花缭乱,非常兴奋。
正看得热闹,忽然旁边一栋装饰得花里胡哨的屋子前起了混乱,尖叫声,叫骂声,以及棍棒击打在肉体上沉闷的声音。
李暄好奇心很重,急忙拉着少峰的手就窜了过去,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过去一看,是几个粗壮的男子用棍子朝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狠狠地打,那个人非常倔强,抱着头蜷缩着身子,从头至尾都咬紧了牙一声不吭。后面一个面孔涂胭脂涂得吓人,象猴屁股的婆娘尖利地吼:“打!给我狠狠地打!叫他不听话!叫他强!只别打坏了脸!”
被打之人闻言,忽然将抱着头的手松开,把头对准呼啸下来的棍子,打的人不曾提防,在围观众人的尖呼声中,一棍正打中额头,登时鲜血箭一般窜了出来,那人瘦弱的身躯如枯草一样软软地轻飘飘地委顿在地上。
在这电闪雷鸣之际,李暄看得清清楚楚,这被打之人却是当日在宫殿上击鼓的俊美舞伶。只见他身上伤痕累累,俊美的脸憔悴不堪,昔日黑如点漆般的眸子紧紧地闭着,又黑又长的睫毛在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却显得非常触目惊心。
“哎呀,可别打死了,真要是打死了,可没法和六王爷交代!”脸红得象猴屁股的婆娘喊叫起来。
“咦,这人怎么会在这里?”李暄心思转的极快,听到婆娘说到六王爷,心里立刻有了主意,他伸手探到倒在地上的舞伶挺拔的鼻前,觉察到他还有一些微弱的气息。
那个婆娘虽然打扮得俗艳,可也是在风尘中打过滚的,眼睛毒得很,李暄二人虽然衣着普通,可那份气势可不是一般老百姓所能有的,定然是非富即贵,不能得罪的。当下殷勤地说: “这位爷也认识青曦?他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得罪了六王爷,被卖到我们第一春,模样是难得的俊俏,只是脾气不好,还没有调教好,爷也对他有兴趣?”原来她是一个下等妓院的老鸨。
李炯素来是睚眦必报,想必是嫉恨舞伶青曦胆敢忤逆咬了他,又累他被皇上杖责,罚去一年的俸禄,就把青曦弄到这种肮脏的地方糟蹋,以解心头之恨。
李暄的性子是要和李炯对着干,凡李炯喜欢的必得毁掉,而李炯痛恨厌恶的欲除之而后快的,他偏要保全,一丝一毫也不准损坏。
“我和他是旧识,他现在沦落到这种田地,我也不忍心,说,多少钱,我替他赎身。”李暄眼角也没抬,开门见山地问老鸨。
“这……这恐怕不行,……六王爷交代过,至死也不准赎身的。”老鸨摇了摇头,居然拒绝了。
李暄见老鸨还有些犹豫,伸手摸出随身携带的几个精制的金锞子,笑吟吟地对老鸨说:“六王爷只说不准赎活人,难到还不准赎死人吗?你只说他不堪虐待,自己寻死了,六王爷难道还会来验尸不成?”
老鸨看见李暄手里明晃晃的金子,哪里还顾的许多?她这里只是个下等的妓院,挣的都是贩夫走卒的铜板碎银,何曾见过这么多金子?只要给钱,别说是个将死的人,就是祖宗的牌位也能卖。而青曦在这里接客也未必能挣到这么多钱,况且青曦执拗,一心寻死,到时候只怕人财两空也说不定。忙堆起满脸的笑,“爷说的是,人既然死了,可不能还放在我们第一春,来人,拿领破席卷卷扔野外了去罢。”
李暄又扔出一块碎银,轻声道:“烦劳了,找个人给我送到府上。”
坐在老鸨给雇来的破车上,李暄对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峰解释说:“这个青曦就是传言中我和老六争夺的那个舞伶。”
少峰眸光一冷,冷哼了一声,“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今天怎么突发善心,转了性呢。”
李暄的眼睛晦暗了下来,声音渐渐变的刻板冷硬,“哼,这皇室里出来的人有什么好心?打小就是算计着怎样吃人,怎样不被人吃。在敌意中学会了勾心斗角,两面三刀,在嫉妒中学会了争强好胜,阳奉阴违,都一肚子的自私自利,哪有什么好人!”
少峰原本懊悔自己说的话满含醋意,见李暄沟起以往的阴晦情绪,伸手握住李暄的手,低声却坚定地说:“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李暄眼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刺痛了眼睛,热辣辣的,鼻子根也酸涩起来,心里象是荒芜的野草,被烈火焚烧,一股熊熊的烈焰在咆哮奔腾,无休无止。
“少峰,我的生命里面现在只剩下你,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就算被讨厌,我也不要失去你。”
春色
李暄将青曦带回府中,青曦已经奄奄一息。看着他的遍体鳞伤,少峰的脸色有些苍白,“这些人的手段真是……”
李暄伸手将少峰轻轻地搂住,涩涩地说:“老六一向是阴险狠毒,这些手段还算是轻的了。”
少峰黯然道:“嗯……不管如何,也是有你的原因,累他受这么多苦楚,应当尽力给他医治才对。”
因为不想少峰为此事难过,李暄急忙吩咐人把京城中最好的大夫找来,只是青曦伤势太重,大夫摇头叹息道:“不中用了,准备后事吧。”李暄看见少峰皱起眉头,一咬牙,居然召来太医院的陈太医给青曦诊治。
陈太医捻着颌下的白须,沉吟道:“此人受伤太重,恐怕是凶多吉少,我也没有十分把握。”
“哦?……如果这人医不好,你信不信我拆了你太医堂?” 李暄平静地低头小口品着茶,风清云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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