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伸手拉住青曦的衣袖,清澈的眼眸中是一览无余的真挚,“青曦,人总会有太多的选择,对与错不会一时就能看得出来,世间哪有什么可以回头的河流呢?所以选择的时候你一定要慎重,免得到了最后无法回头,也无法再往前走。”
青曦浅浅地笑了,好象极浅极淡的百合在月光下模糊的容颜。他低低地道:“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李暄的身躯微微地一震。
凝视着李暄,点漆般的眸子里却是无尽的坚决和深沉的哀伤,“我从没奢望,能够与你一生长相守。能与你在这世上相遇,即使是再长久的一生,我只期待这相遇的一刹那。”
李暄紧紧攥住那片衣角,感觉到一种窒息般的无奈,“你又何必如此?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你又何必执著?”
青曦低了头,露出白皙的线条流畅的脖颈,“王爷与少峰公子在一起,可曾后悔过?”
李暄一愕,随即摇头,“我不会后悔,今生今世都不会后悔。”
青曦隽细的眉梢微微一挑,“我也从未后悔。”
“不管韶华如何地斗转星移,我也不会后悔,也无法忘记。”
李暄默然无语,松开紧握住的衣角,思绪万千。青曦无语地守侯在旁边,不知神游何处。
“外面的雪下得大吗?”半响,李暄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恩,都有一尺厚了,天还阴着,只怕还要下呢。”青曦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是吗?这可是今年头一场雪。可惜不能出去看看。”李暄微微地叹息。
青曦听他这样说,略微沉思了片刻,开门出去了。李暄对他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终于还是憋住了没问。
青曦踩着松软的积雪,向寂静无人的花园走去,脚下洁白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静默的雪后格外的响亮。
府里错落有致的殿宇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恍如进了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远处的耐寒的松枝在白雪的掩映下,越发青翠的可爱。因为府里的下人都四散了,地上的雪没人打扫,天地白茫茫一片,有如被尘世遗忘的仙境。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甬路两边的垂柳枝条上挂满了洁白晶莹的冰花,如烟如雾,风过处,银丝闪烁,显得天空更加的静廖。
顺着游廊,刚转过月牙门,就闻见一阵寒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却是一片梅花在寒雪之中竟相开放,雪色皎洁,白梅如羊脂美玉,红梅若胭脂,铁骨冰心,凌寒飘香,夺人心魄。
青曦眼花缭乱地站在树下,看着那满树的芬芳,竟不忍攀折。间或有鸟雀在林间跳跃,清脆的鸣叫如珠玉齐鸣。怔忪良久,伸手折下一枝红梅,双手捧了,沿着来路望回走。
李暄坐在床上,十指扣在一起,出神地望着纸窗,极其盼望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暄,下得好大的雪呢!”“暄,再咬我的耳朵,我就把雪灌进你的脖子!”
那个声音还能再听见吗?轻轻地问着自己,李暄心底一阵剧烈地抽搐,禁不住咬紧了嘴唇。
门轻轻地开了,李暄听到青曦冻得抽气的声音,扭过头,却见青曦捧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红梅走了进来。
青曦把梅花浸在花瓶里,端至床前的雕漆小几上,剑眉一轩,晶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温馨的笑意,“看看这梅花,好不好看?”
寒梅清幽的香气带着雪地的一丝清新舒爽,冰清玉洁。李暄看看青曦冻得通红的脸颊,心下极是感动,“好看得很。园里的梅花都开了吧?”
青曦修长的手指轻抚那娇嫩的花瓣,“才刚开始呢。你好好养病吧,有的是时候看,只怕到时候你看厌了。”
李暄悠然神往,“那几株绿萼可曾开了吗?那花瓣好象翡翠雕琢出来的呢。”
“才冒出骨朵,还得几天能开呢。放心吧,花开的时候,你的病就好了。你要看哪株梅花都可以。”青曦柔声劝慰。
见李暄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青曦抽出竹箫,嫣然笑道:“我吹箫你听吧。”
箫声圆润而且细腻,曲调连绵悠长,委婉中带着点点的轻愁,如暮春无边的丝雨,绵绵密密,优美动听。
李暄微闭双目,侧耳倾听。
江湖之中颠沛流离,庙堂之上风波诡谲,有多少时日不曾这样悠闲自在,又有多少时光无法倒流。李暄模糊中想起以前下雪的日子里,和少峰雪中赏梅,拥炉夜饮,惬意而又安闲,貂裘宝马,踏雪寻梅,雍容而又随意。
回首往事,犹如前尘,李暄心里极其的苦涩,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嘴唇,极力压抑住翻涌而来的疼痛,连青曦何时停住了吹箫也没有觉察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呵呵,我现在才明白是怎样的滋味。”青曦淡淡地喟叹。
李暄怔怔地望着这个曾经神采飞扬的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有满腹的话,却无法说出口,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蠢笨无比。
“青曦,恩……你其实是很出色……那个……对不住,我心里……”他词不达意地支吾一番,瞥见青曦认真的眸子,一时忘记了涌到嘴边的话。
青曦细长的指轻掩住李暄的嘴,“不要再说了。我这一辈子一无所有,也再也没有别的要求。我只能来这世上一次,人生难得几回醉,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
略带凉意的手指柔软中带着坚韧,呵出的热气轻轻地萦绕在指尖,微痒中有丝苦涩的甜蜜,就这样,一滴蓄了极久的热泪落在李暄的唇边,晶莹纯洁若朝露……
天罗地网
一滴晶莹的泪水如同滚烫的岩浆,炙痛了李暄的肌肤,这份疼痛甚至延伸至心底深处。
他伸手握住青曦微微颤抖的指尖,琉璃般剔透的眸子闪烁着一丝柔情,低笑着道:“老天如此厚待与我,只怕我无福消受。”
青曦泪眼朦胧,倔强地抽回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王爷莫非忘记了,出京前,府里不是多了个面如桃花的秋海棠?我也听说了,这次王爷犯了事,不是因为那个叫夜迦的?肯定也是入了王爷的眼,这才尽心竭力地遮掩?是不是?哼!”
李暄笑得眯了眼,声音懒懒地低沉,“秋海棠吗?他再美,怎么及得过青曦?”
青曦的脸上飞过一丝赧红,有些羞恼,垂下眼帘,薄唇却微微地翘起,弯成优美的弧度。李暄心里一动,伸手去抚那柔软娇嫩的唇瓣,呢喃道:“你若不悔,我自是也不会后悔。”
青曦眼里波光粼粼,撇撇嘴,有几分薄嗔微怒,“哼,就怕你会后悔。等见了什么秋海棠春海棠的,就把我忘到脑后了。”
“那要不要在我脸上写几个字,‘青曦所有,旁人勿动。’也好绝了别人的念头?”李暄点住青曦的嘴唇,调笑道。
青曦眼波微转,嘴角浮起一抹轻笑,“这倒是个好办法。”语音未落,俯身低头,炽热的双唇贴上了李暄,热烈地辗转。李暄的心急剧狂乱地跳动,尚要反应,蓦地一痛,却是青曦在唇上狠咬了一口。
青曦快速站直身子,笑靥如花,眼里是不尽的喜色,不待李暄说话,急忙转身出去了。
李暄轻抚着唇,苦笑,“怎么都会咬人呢?”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映衬着雪光,分外的明亮。
李暄服了药,出汗出的厉害,浑身燥热,迷迷糊糊地将棉被望下褪了褪。出的汗多了,口干舌燥,想喝点水。
睁开眼,朦胧中,床前站了个模糊的人影,心里先是一惊,复又惊喜,低喊:“少峰!”
那人影幽幽地开口,“你错认了我两次。” 白衣胜雪,肌肤如玉,却是夜迦。
李暄这一惊非同小可,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四处都在通缉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不要命了?”
夜迦勾心夺魄的眸子轻转,浅笑道:“你都不要命了,我还要它做什么?”
李暄焦急地道:“我暂时没有危险。你赶快离开这里。”
夜迦侧身坐上床沿,“我要带你一起走!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李暄无奈地苦笑,“夜迦,这样会拖累你的。这里不比锦枫山庄,到处都是侍卫高手,你带着我逃不出去的。再说,我现在病成这样,浑身没有力气,根本跑不动!别傻了,快走!”
夜迦坚持道:“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在这里继续受苦!”
李暄恨道:“你这个傻瓜!你孤掌难鸣,无异羊入狼群!少峰被他们追杀,下落不明,你先离开这里,找到少峰,再一起想办法离开!到时我的病也许就好了,逃出去的机会就大了。”
夜迦沉吟不语,精雕玉琢的五官在火盆微弱的火光中愈发的美丽。
忽然,夜迦的脸微微地扭曲了一下,红润的嘴唇略微有些颤抖,细长的手指抓紧了李暄胸口的棉被。
李暄吓了一跳,霍的坐起,紧张道:“你怎么了?”
夜迦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若雪,肌肉急剧地抖动起来,在夜光下诡异可怕,清冷的眼睛里快速地掠过一片阴影,尖声道:“这屋子里有些不对!”
李暄心思电转,脱口叫道:“莫非你中了毒?”
夜迦沉重地点了点头,无力地滑落在地。那毒性发作地极快,夜迦觉得浑身的筋骨被五马分尸一样,有种看不见的巨大力量极力拉扯着,异常痛苦,内力却仿佛艳阳下的积雪,瞬间融化了。
李暄极是惊慌,捧住夜迦的脸,看见那冰雪般的容颜在抽搐,心狠狠地抽痛起来。夜迦紧紧咬住薄唇,竭力抑制住呻吟,一层冷汗在鬓角渗出,沿着脸颊涔涔滴下。
正在痛苦不堪的时候,突然门外人声嘈杂,一群人擎着火把,撞开门蜂拥而入,却是大内侍卫第一高手赵涉带领一批侍卫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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