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站立不稳,向后趔趄了一下,脊背靠在了墙上。他倔强地抬着头,毫不妥协地盯着苏毓,“你把他怎样了?”
苏毓微笑着贴近了身,将擒住的李暄的手反剪到背后,暖暖的呼吸喷在李暄的颈侧,低沉的嗓音略微带着些喑哑,“殿下真是惜香怜玉,都成了过江的泥菩萨了,还担心别人的安危,倒叫我感动得很呢。”
李暄眼珠微微一转,笑了起来,“你想怎么样,明白说出来就是,不必拐弯抹角。”
苏毓吃吃浅笑,“和殿下这样聪明的人打交道,真是省时省力,怨不得皇上始终都不放心你。”
见李暄脸色稍变,苏毓越发地开心,凑上前去,在李暄的脸颊轻浅地一吻,“他乡遇故知,难道殿下不开心吗?”
李暄眉梢微轩,轻蔑地一笑,“象你这样的货色,在一品春有的是,只要花上五两银子,哭着嚎着让你上。”
苏毓的笑容一僵,目光变得阴冷无比,手一用力,李暄的手腕犹如断掉一般,微微发出“咯咯”的声音,一阵剧痛让李暄立即刷白了脸。
李暄咬了咬嘴唇,依然笑得十分开心,“你只不过是他面前的狗奴才,只敢呲牙咧嘴地吓唬人罢了,一块骨头就打发了,还敢出来现眼?呸!”
苏毓的眼里闪过一丝的阴毒,转瞬即逝,慢慢地松开了手指。
李暄踉跄着蹲下身,探手到青曦的鼻端,见青曦的呼吸悠长,并没有异样,才稍稍放了心。
苏毓冷冷地道:“死不了的。起来,跟我走!”
李暄看看青曦毫无知觉地样子,甚是犹豫,苏毓却伸两指抵在青曦的咽喉,冷笑道:“怎么样,是留他睡在这里,还是让他死在这里?”
李暄站直了身体,苦笑着喟叹,“走吧,还是让他睡在这里比较好。”
苏毓漠然地走在前面,穿过小巷,沿着繁华的街道,走了约莫盏茶工夫,只见一带青砖粉垣,雪白整洁,里面亭台楼阁,隐约可见,绿窗油壁,清雅异常。
苏毓转至一小小的角门,黄铜的门环清亮可鉴。轻扣数下,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童子打开门来,见是苏毓,殷勤地一笑,“是苏公子来了,请进。”
苏毓微微颔首,径直领着李暄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路,路边种着大片的桃、梨、杏等树,一条清浅的流水淙淙而响,向西注入一汪翠绿的明珠样的小小的池塘。
李暄见树丛中衣角飘动,有不少人若隐若现,可觉察出戒备森严,心里一动,想到了什么,不禁剑眉微蹙,有些心烦意乱。
穿过假山,正面五间富丽堂皇的正房,雕梁画栋,珠栏玉砌。门口有两个仆侍极为恭谨地垂手站着,见苏毓过来,笑道:“刚才老爷还念叨呢,可巧公子就来了。”
说着,小心翼翼地推开朱红的雕花木门,苏毓先整了整衣冠,肃容垂手而入。李暄心里已经明白,慨叹一声,昂首进门。
绿纱糊就的茜窗下,一张宽大的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一个人,宽服广袖,淡青色的外袍温润如初春的丝雨,端正地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听见门开的声音,舒缓地转过了头,眉目清朗,正是当今的皇上李睿。
李暄感觉嘴里又苦又涩,但还是微微笑了一笑,“四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上见是李暄,平静无波的眼眸里闪现过一丝惊讶的微谰,但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了静若古井的样子。
“恩,怎么会是你?真是预料不到。”
苏毓恭敬地跪下叩头,“臣苏毓叩见皇上。”
皇上微微颔首,“起来回话罢。”
苏毓站起身来,回道:“微臣今天上午在街上,偶然遇见信王殿下,暗自揣摩圣意,虽然殿下做的事情太过出格,辜负皇上的爱护之情,可是骨肉亲情,还是请皇上见见殿下,以解骨肉分离的抑郁。”
皇上将手里的书卷轻缓地放下,转而看着李暄,眉间嘴角已经有着浅淡的纹路,一种疲惫和倦殆清晰地刻画在脸庞间。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李暄微垂眼帘,“臣弟当日从京城出来后,在一个小村庄里将养了些日子,因为那里太过偏僻,吃穿用度都不方便,年前在这里寻摸了一处房子,才搬了过来。”
皇上没有说话,转身看着微掩的窗外,外面,璀璨的阳光从窗格间流泻而进,照在书案上,上面摆着的青玉五福镇纸格外的晶莹剔透。
“你可认识城东的孙家?”声音中略微有了些嘶哑。
李暄心里生了几分疑虑,心想在这里只和那个禽兽孙大少有点过节,也曾听他说过,他的什么狗屁叔叔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莫非在皇上面前谗言了些什么?
转念又想,自己已经废为庶人,对皇上没有什么威胁了,再说皇上生性严谨谨慎,不可能为了这么点芝麻大的琐事,从京城迢迢千里,跑到这么个偏远的小镇,肯定还有别的要紧事情。
想到这里,抬头坦然回道:“是有这么个姓孙的,年前因着调戏我府里的人,而且还抢到门上,让我好打了一顿,不知皇上说的可是这个人?”
皇上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的笑意,“那你可知他的来历?”
李暄心里叫了声苦,心想不会吧,皇上难道改了性,居然过问起这种鸡毛蒜皮的琐碎之事?
不想隐瞒,遂实话实说,“听他说他的叔叔是皇上跟前的人,但是当时在气头上,也没细细思忖。皇上莫非是要给他讨回公道?”
皇上气笑了起来,“糊涂!不知名的贱才也值得朕千里奔波?”
李暄微微觑一眼皇上眼角眉梢浅浅的倦意,心情缓缓地变得沉重起来。
“皇上居然微服出行,难道有什么重要之事?”
皇上赞赏地点点头,肃容道:“事到如今,朕也不瞒你,朝中确有大事。”
李暄心惊肉跳,惊讶地问:“难道是边关失守,突厥大举入侵?不对,当真失守,皇上该运筹帷幄,在京城主持大局。或是有人谋反,大逆不道?”
皇上沉重地叹了口气,“都不是。朝中的传国玉玺失窃了!”
恍如一声晴天霹雳当头炸起,李暄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平时的所有灵活机变全变成了一盆盆的糨糊,从头到脸地糊住,且带着一种沉重的窒息感。
不知过了多久,嘶哑的声音响起,“传国玉玺?怎么会?”
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甚至感觉不出自己嘴唇的一张一阂,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慌乱象丝丝缠绕的麻线,杂乱无章地将心紧紧地束缚起来。这可不是等闲之事,一个不慎,举国震动,株连九族或是血流成河,都是无法想象的后果!
皇上站起身来,罕见的焦躁终于流露了出来。“传国玉玺在戒备森严的大内居然失窃,朕不知再次失窃的会不会是朕的人头!这件事情已经严密被封锁,知情的太监宫女全部被秘密处决,现在除了你们两人,和窃取玉玺的叛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仰天长叹一声,“负责看守玉玺的总管太监孙长福服毒自杀,这线索到此中断了!无可奈何,朕只好到这里,看看是否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勿念
夕阳的余辉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收敛起来,寒风又恢复了冬日特有的冷峭,无聊地摇动着树梢。门口的大红灯笼还有着残留的红艳,但是却没有了往常的喜庆和愉悦。
“暄!”一声痛楚的呢喃溢出嘴边,同时一种火辣辣的恐惧和担忧直逼心头,蜷缩在冷硬的椅子上,周身仿佛坠进无边的冰湖之中,青曦眼眶一热,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他狠狠地咬着嘴唇,将那些软弱的泪水生生地憋了回去,紧紧地握了握拳头。
忽然,门外有些微的脚步声,他急忙站起身来,期盼地奔至门口,却见少峰急噪地一步闯进来。
青曦的心中瞬间充满了极度的失望、内疚和自责,他甚至不敢问少峰情况怎样了,只是急迫地盯着少峰,希望能有点好消息。
少峰清俊的脸上阴暗不定,昔日极为坚毅的双眸,俨如蒙上了一层灰尘,见到青曦的样子,暗暗地叹了口气,“夜迦没有回来吗?”
青曦摇了摇头,黯然道:“没有。都怪我,如果不是护着我,他肯定不会有事的!都是因为我!”
少峰见青曦憔悴的脸上还残留着被苏毓点昏时的青淤,安慰道:“你别太自责了,恩,他不会有事的,他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不会的。”
这些话既是安慰青曦,也是安慰自己,稳定自己那颗想要毁灭这世上一切的冲动!
这时,门口阿福急虑的声音响起来,“找到老爷了吗?哎呀,公子怎么一身血?”
少峰急忙回过头来,见夜迦身上血迹斑斑,一脸的狰狞,眼睛闪着凶狠的光芒,如同地狱里冲出的修罗。
“怎样?受伤了吗?他在不在孙家?”无暇顾及他人的生死,在心中,为了那个人,可以抛弃世上所有的是非善恶!
“没有找到!”夜迦咬牙切齿地嘣出四个字,象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头上、心中!
“孙大少会不会说谎?”沉默半响,青曦说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含着些自己也认为没有希望的枯涩。
夜迦美丽的眸子一冷,仿佛千万年的冰川,森冷刺骨,“哼!他敢说谎!他要是能挺过今晚,算他命大!”
一时,三个人沉默下来,屋内变得死一般的静寂,一种莫名的沉重积压在他们的心头。
阿福神色仓皇地一路小跑而来,手里捏着什么,见他们阴郁的脸色,急急地开口:“门外有一个小乞丐,送来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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