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中窥豹(向陈寅恪先生、孔二狗同学致敬)》
第14节

作者: 我的偶像陈寅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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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9-05-18 17:32:11

  12、L
  来我们学校培训的公务员很多,因为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对外交流越来越频繁,一些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难免要接触一些外国人,一些必要的语言交流能力还是需要的,所以每年都会有一些公务员来学校培训,跟他们接触的过程中, 我对公务员这一群体有了一个粗浅的认识,很多人说公务员腐败、无能,对腐败这一点我深有所感,但是对无能这一点,我不敢苟同,因为我接触的这些政府的工作人员,不管是认识问题、分析问题的能力,还是为人处事的能力,都比我接触的其他行业的学员要高!

  你想呀,统治阶级肯定是要维持自己的统治,而维持统治的具体的执行者就是这些公务员呀,统治阶级可以允许自己的这些公务员腐败,但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些公务员无能,因为允许腐败,可以利诱,把优秀的人才用腐败紧紧团结在自己的周围,也就是说,你想腐败获得利益,你必须得听我的,而如果这些公务员无能的话,就不能很好统治人民,对付群众,真的是实实在在威胁到了统治阶级的统治,所以说,公务员并不是无能的,相反,大部分是具有相当的能力的人。不然,国家也不会每年花那么大的力气,进行公务员招考了,同样,全国也不会那么多的人挤破头要参加公务员考试,争做公务员了。

  我接触的这些公务员们,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所在单位里面的领导还是小兵都给人一种感觉,就是他们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我用莫名其妙是因为我不知道他们的优越感是从何而来的,是高收入么?据我所知,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腐败,都有灰色收入的。是地位么?按照公务员是“人民的公仆的”官方说法,他们是仆人呀,地位也不高呀,呵呵,所以,我用了莫名其妙这一说法。
  L是一个丨警丨察,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一个年轻的、前途无量的警官,因为他从没有在我跟前表现出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所以我们成了朋友。而现在,他已经在天国了,我很怀念他,希望他在另外一个地方能真正过的开心。
  L是他们所在辖区的派出所的副手,正手是省厅派下来基层锻炼的,镀完金就要上调的,所以,L就是预备所长,在公丨安丨系统,在他这个年纪没有关系,只凭能力,坐到这个位置的,真是凤毛麟角,所以,我说他是一个年轻的、前途无量的警官。
  L高大英武,眉宇间都透着一种英气,我之所以没有说他高大英俊,是因为,我不想天涯的网友把他的形象往F4那样的人身上靠,不知道是我的审美过了时,还是现在年轻人的审美发生了变化,那些娘娘们们儿的小伙子现在特受欢迎,反正,我觉得,男人就得有男人的那种劲儿,L就有,所以,我们几个朋友开玩笑说,L如果在香港,肯定是警队的代言人。

  扯远了,好了,继续讲L。
  L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当时选择做丨警丨察,就是因为小的时候就崇拜丨警丨察,梦想着一天能当丨警丨察抓小偷,唉,由他,我也想到了我自己,想到了许多的成年人在儿时的梦,或者说是理想,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大概每个人都写过《我的理想》这样的文章吧,我记得当时男生最多的是想长大后当解放军、当丨警丨察,女生最多的是想长大后当医生、当老师,呵呵,时间一久,当我们真的长大的时候,也许早就忘记了儿时的理想,L却不是,他一直没有忘记过自己儿时的理想,高考考的就是警校,当时警校还是包分配的,他毕业以后就在基层开始了工作,因为是真的热爱丨警丨察这个职业,表现出来的就是对工作无比的热情,当然,也就取得了比别人多的成绩,所以,仕途也走的比较顺利,按说,他应该很快乐呀,儿时的理想也实现了,目前的工作也得到了肯定,领导也比较赏识,但是,自从我跟L成为朋友后,我从他嘴里听到的最多的话却是:“郁闷” 和“我很不快乐”

  !
  为什么呢?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太认真,太爱较真儿,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就最讲认真”,L这个***员真的就是最讲认真的人。
  L跟我说,作为丨警丨察,他不怕那些杀人放火、**抢劫的人,这些人多是外地流窜犯,或者是社会最底层的渣滓,做的都是社会上影响恶劣的大案、要案,不光是他想抓,上级部门还催促着要提早破案,提早抓获凶手,他最头疼的是本地那些黑恶势力,这些人,他最清楚是谁,L说,哪个辖区里,谁是黑恶势力,你问街边的小孩,学校的初中生都知道,但是,你就真的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你明知道,他们开赌场、开Ji院、收本地商户的保护费、勒索外地的客商,垄断一些暴利的行业,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什么不抓他们呢?
  因为:1 、这些事情,都是由他们的马仔运作,你抓住了他们的马仔,马仔根本不会咬出他们的老板,因为他们还得靠幕后的老板托人找关系保他们出来呢,他们出来还要靠老板挣钱呢,他们还有家人呢。
  2、很多案子确实发生了,但是,当你找到被害人的时候,被害人却拒绝指证迫害他的那些人,特别是当你不能保证幕后老板一定会被判死刑的时候。
  3、接到线报,知道赌场、Ji院的确切情报的时候,当你出警以后,却是扑一个空,你知道有内鬼,但是,你查不出来是谁,你总不能天天搞大动作而空手而归吧。

  4、就是有些案子涉及到了老板本人,有确凿的证据指证他,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当地的政府部门的头头脑脑来讲情,很多时候,你觉得你可以依法办案,不管这些人的面子,但是,你马上就吃到了苦头,丨警丨察也不是神仙,总得跟外界打交道吧,你们派出所总得用电吧,你们派出所的干警的孩子总想上好的小学吧,干警们的老婆总有单位领导吧,你可以豁出去不管不顾,但是,你不能要求所有的干警跟你一样不管不顾。

  ……
  唉,所以说,理想主义者活的都很痛苦,他们头脑太聪明了,活的太认真了!
  L有一天叫我晚上出来喝酒,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明显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原来,他父亲过生日,一家人在一起聚餐,他姐姐的儿子—一个初中生坐在他的身边,平时,他最疼的就是他的这个外甥,在他们吃饭过程中闲聊的时候,他问自己的外甥,长大想做什么,外甥说长大要做某某那样的人,某某正是他辖区里面黑恶势力的头头,他问为什么,外甥说某某多威风呀,开宝马、坐奔驰、小弟几百个,势力大的不得了,谁见了都给面子,客客气气的叫大哥,他们学校里面的人都以认识这个某某为荣,是他们这些孩子崇拜的偶像……

  外甥的回答极大的刺激到了他,因为,以前,外甥小时候,最崇拜的就是他这个舅舅,张口闭口就是我舅舅是丨警丨察,我长大也要当丨警丨察,可是现在,外甥崇拜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自己的对手,一个自己眼中的人渣,他气愤之极,狠狠的骂了自己的外甥,但是,当满桌子的人听到他骂孩子的原因的时候,没有一个帮助他说话,反而都在指责他,他扭头就走,一家人不欢而散,他一个人喝着闷酒,想起我这个朋友,就叫我过来陪他,我能说些什么呢?安慰他?鼓励他?劝他说这些是社会的问题,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唉,他是那么的聪明,这些我不说他也懂,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喝酒,一醉方休!

  这次事情没过几天,我就听说L出事了,一天中午,他和几个朋友在单位附近的饭店吃饭,吃完饭到下午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几个人就开始在吃饭的房间里面打麻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风声,两个记者携带着照相机出现在他们的房间外面,他们一打开门,就是一顿狂派,L深知自己的身份,在这个时间打麻将的后果,赶紧溜掉了,可是几个朋友却不怕,跟记者争执起来,想抢回记者的相机,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肢体冲突,相机没有拿到,反而这些冲突的画面也被拍个正着。

  深知利害的L赶紧向领导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并且通过关系找到那两个报社的记者,想把事情压下来,当天晚上还跟两个记者见了面道了歉,两个记者的态度也很好,答应不会把照片公布出去,L一颗悬着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以为事情有转机了,但是,第二天,事情急转直下,L打麻将的事情不但被绘声绘色的报道在了这家报纸上,还出现在了网络上,电视上,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

  等待L的是双开!开除公职,开除党籍!
  L出事以后,就一直在家里不出门,我们几个朋友怕他想不开,隔三差五的去找他吃饭,但是,明显感觉L憔悴了很多,他的老婆对他颇有微词,认为是L做事太正直,得罪了人,被人设下了局,面对老婆的指责,L从不反驳,他更加的沉默寡言了!
  他的父母很担心他,怕他出什么意外,把他叫回自己的家里居住,一方面照顾他,一方面怕他出什么意外,但是,有一天,当他父亲睡觉,母亲出去买菜的时候,他失踪了。只留下了一封遗书。这下,大家都急疯了,他的亲戚、朋友、以前的同事都出动去找他。通过丨警丨察的通信信号定位,我们知道了他的手机关机前的最后的位置在一个风景名胜区的山上,大家就奔赴这个地点寻找,终于,找到了L的尸体!

  L是吃安眠药去的,足足两瓶安眠药,也说明了他赴死的决心,我们在他生前的电脑上还找到了他下载的关于那个风景名胜区的资料介绍和路线图,这一切都说明L不是一时的冲动做出的这个决定,他肯定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
  兄弟,不管我多么不支持自杀,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是一种最好的选择。我不想为你开脱什么,打麻将那件事情你本身也有责任,但是,罪不至死!是不是因为你得罪了一些人而招致这样的结果,我没有证据,不能乱讲,也许,你的离去让很多人放心了,或者说,更肆无忌惮了。
  我只是有的时候想起你的时候心里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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