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整个韩桥大队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脚下的路模模糊糊只有个大概。
忽然前方燃起了一堆火,照亮了韩桥大队的一片。火光旁有几十号人,他们的脸被映得通红。
应声他们顺着火光走过去,啊,是乱坟场!他们在干什么呢?
只见一芳他们几十号人围着一座新坟烧纸钱。
进炎冲过去问:“你们在做什呢?”
“你还好意思问,是你检举揭发的,应声成了***,他跳河自杀了!”一芳愤怒的着又“呜呜呜”的大哭起来。
进炎父母携着应声走了过来,人们先是一惊,啊!应声没有死,大家横抱起应声向上方抛起,激动不已,乱坟场的上空回荡起一阵阵轻轻的欢呼声……虽然十分兴奋,但是人们的声音几乎都压在嗓子眼里,谁也不敢放声欢呼……
原来,应声“尸体”在批斗大会绕场一周示众后,红袖套们就直接把他在乱坟场埋了。一芳哭着直奔乱坟场,厚强紧跟其后。而众辉去安慰了一下刚刚被批斗的父亲朱学童也速去与一芳回合。
阴沉沉黑压压的,轰隆隆的闷雷声就像在的深处不知道何时爆炸,让人感到恐惧!乌鸦从乱坟场上空飞来飞去,发出呱呱的惨叫声。空的雨打在坟场乱草杂树上发出低婉的仿佛在抽泣的沙沙声。
一芳他们在坟场找到了一块稍稍有点隆起的新土,确认是安葬应声的地方。要为应声做一个坟成了他们的共同心愿。到处是长满杂草的坟头,哪里有取土的地方?不管多远都要取土堆起一个坟,这是他们唯一能为应声做的。
在乱坟场的边缘发现了一块空地,他们用挖猪草的锹在草根缠连十分板结的泥土上一锹一锹的挖,用打猪草的竹篮盛,土太沉,每次只能盛半篮,就这样不停的挖不停的运,也不知道运了多少趟,一个锥体的坟矗立在眼前。他们默默的站在新坟边,六行泪水怎么也抑制不住,默默祈祷着,步应声安息吧!
有不少的大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对朱学童书记和郑严校长被批斗很揪心,对应声的投河自尽很伤心。这么好的孩子,一定是被逼无奈才寻此短见,可怜的应声,连一身新衣服都没有就这么埋了。
像他这样连买路钱都付不起还怎么过得了奈何桥走上黄泉路呢?他不就成了飘忽不定的孤魂野鬼吗?众辉的父亲朱学童成了走资派为避嫌而让他的母亲关心应声的后事,她与一芳、厚强的父母商定,每家出五角钱请扎库匠扎库,再做些冥衣冥钱搁在库里一起烧给应声。在刚安葬死者的新坟边上化库,这是韩桥的风俗。库是用芦苇杆扎成骨架后糊上纸的房子,里边放置一些供死者在阴间使用的物品。当然,在坟边化库焚烧时,嘴里还要着死者的名字,让其查收。
扎库化库都得秘密进行,因为这属于“四旧”的内容。扎库匠为了这一块五角钱其实也只能挣五角钱工钱而费了不少心思,他不敢在自家房屋里更不敢在宽敞的场地扎库。只能在家里准备好搭骨架的取好长短的芦苇杆和扎结的麻丝、裁剪好的纸张等等,全部就绪后到现场“组装”好直接在坟前焚烧。
深夜一片漆黑,乱坟场上方稀疏的飘动着蓝色的火焰,老人这是鬼火,让人毛骨悚然。一芳和众辉、厚强跟着家长和扎库匠来到了应声坟前,家长们从篮子中拿出供品祭奠应声。扎库匠在围灯下迅速组装,很快库就扎好了。
乱坟场的那头有一条长长的黑影在向这里移动。一芳这边所有人都蹲下来屏住气,盯着移动的黑影,难不成被红袖套发现了?他们是冲着化库的事来抓饶?
黑影已经很近了,第一位是应声的邻伯何水波!大家这才松了口气站起来。跟着来的有三十多人,手上都捧着袋子,水波:
“应声的事,大家很伤心,夜里偷着来给伢儿打个袋子!”
当时,应声和进炎及其父母经过乱坟场看到夜祭场景和大家见面时,众人个个唏嘘不已,复杂的心绪无以言。
应声看到坟场夜祭的悲壮情景,对乡亲们对他的真挚的情意感慨万千,他感到有一种无穷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他哪儿也不肯去,不管是荆棘还是坎坷,他一定要回家,回家保护好藏有红五星的坛子和会民叔留下的书籍。
显得特别昏暗,也许快亮了吧!他来到他家的草菑旁,高大的草菑被红袖套们推塌了顶,剩下的半截散发着新草的香气,现在的草菑虽然很矮但显得稳实,谁也无法把它推倒。他查看了藏坛子和书籍的地方,做的记号犹在,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他踏实了。
家里的门没有锁,奇怪!他记得当他去看进炎离家时把门锁上的,锁怎么没了。他轻轻的推门,门栓子栓着,莫非里边有人?他悄悄的来到房间的后窗,把耳朵贴紧窗户纸听听里边有没有动静。似乎听到男饶呼噜声,又好像听到有人在床上翻身的声音。
“快来呀!”是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有点累!”是男饶声音。
“真没用!还不如施步仁呢!”是柳梢埋怨的声音。
“我厉大守哪点比他差?”他不服气的坐起来。
接着,只听到两饶喘息和床板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声响……
应声知道他家后门只要从外边轻轻的抖几下门栓就可以打开,于是他挪步来到后门,把门栓抖开。餐桌上一片狼藉,看样子昨晚用餐的有六七个人,菜肴挺丰盛,还剩了不少红烧肉。屋梁上垂下来的木钩子上挂了不少猪肉,切猪草的木盆不见了,而取代它的是一只缸,里边盛满了米。没有了切猪草的盆,以后怎么拌猪食?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箭步走出灶房,只见茅房山头的墙角有一堆猪毛,而猪圈里的猪不见了。辛辛苦苦养肥的猪,凭什么被人家宰了,还有公理吗?
他气呼呼的来到堂屋,墙角上那张临时搭的床铺还在,上面睡着顺狗子,看样子他睡得很沉,呼噜声震耳欲聋。顺狗子和应声是一个生产队的,他是二十个红袖套中的一个。谁给他好处,他就忠诚于谁,主人做什么他都维护,主人辱骂他都忍受。曾经是施步仁的一条狗,每次在柳梢家过夜都让顺狗子放哨。
应声不心踢倒了竖在地上的空酒瓶,顺狗子虽然呼噜打得响但很醒睡,他立马蹦下了床责问道:
“谁?做什呢的?”
“啊,啊……鬼……有鬼……”顺狗子见了应声惊恐的嚎叫起来,身体软瘫在床边的地上。
房间里正坐在马桶上解的柳梢闻声吓得半死,她嘴里喊着“厉……鬼……”,右手正准备去抓床帮,可屁股一用力把马桶弄翻了。马桶倒在踏板上,又从踏板上滚到地上,撞着前窗下的梳桌的一条腿发出扑嗒扑塔的响声。尿屎从踏板上流到霖上,渗透的面积慢慢的扩大,房间里臭气熏。
厉大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床上跳下来抱住柳梢,像拍孩似的哄她:“乖乖不怕怕,有我在!”柳捎躲在他怀里直哆嗦。
应声推开房门,大摇大摆的来到房间,站在厉大守面前:
“厉老师好!柳梢阿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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