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六楼,站在家门前,田晓风闪开了身子,以方便方云开门。这也是一种被纵容的习惯,每次只要方云在家,他总是忘记带家门钥匙,总是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就走。方云曾经为这个和他生气:“你是故意这么做好让我守着家吗?仗着我担心自己一出门你回来就无门可进。“”当然,你就是我的守家婆。“每每这时,田晓风就是这样耍无赖。但平心而论,这绝非他本意,只能怪那份对方云的依赖在作祟。后来,为了以防万一,他把一把家门钥匙放在周长镜处,只是那把钥匙从来没有用上过。
进门,脱鞋,拿鞋,换鞋,摆鞋。田晓风这次是认认真真按方云平日里三令五申却被父子俩以耍赖嘻哈左挡右推的要求去做,当然,今天他不会因此得到表扬,哪怕带有不屑的表扬。
方云进门就往冰箱那里走,冰箱未及打开就被田晓风从背后抱住:“对不起,老婆,让你担心了。”
方云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挣脱田晓风的拥抱,拖着他的手把他拉到沙发上,她蹲在老公跟前把可乐罐轻轻按在那微红稍肿的脸颊上:“还痛吗?”
田晓风替她拿住那可乐罐,免得冻到她的手,一股冰爽从脸角漫延开来,人也一下醒神不少:“没事了,现冰敷也不管用啦。”
“那我去煮个蛋来敷一下。”
“不用,小事情,不算伤,明天歇一歇就好啦。”他把可乐放到茶几上,捧起妻子的脸,看着她眸子里那似无还有的泪光。
他从沙发上起来,说道:“我先去洗澡吧。”
“嗯。”方云随口应和着。
浴室里的动静在这个两居室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吵。这种吵和外面的喧嚣是两码事。甚至可以说,它足于屏蔽外面的喧嚣,给房子里的人一种家的拥抱,这种感觉,外人总是无从明了。
田晓风打开浴室门的那一刻,人也感觉焕然一新。客厅里的大白炽灯已被方云关掉,代之于吊顶四周的暖色灯光。这套老房子的装修,很具有时代典型意义,那时候吊顶做得有没有格调或者壕不壕,直接与房主人的经济实力及品味有关。
暖光下,眼光所及,似真还幻,明明看得真切却有朦胧的晕眩。这种感觉突如其来。事实上,这些暖色灯什么时有用过呢,日常的婚姻生活里大家更需要亮度清晰度,进门开灯永远都是大白炽灯,像暖光灯带这种被寄望了格调甚至情调的照明,在冷落中几乎被遗忘。
方云洁过脸,换了身衣服,头上多了个发夹。她坐在沙发上,生日蛋糕上插了一根蜡烛,已经点好。见田晓风焕然一新地出来,她说道:“来吧,寿星,我们吹蜡烛切蛋糕。”
田晓风心里涌过一股暖流,灯光下的方云此刻好美,似乎当年那个等自己等到睡去的姑娘又回来了。方云在冲着他笑,那种浅浅却足于撩人的笑,像在向他确认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只是纯粹的祝福时光。
他决定逗一逗她:“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亲爱的,我们这生日蜡烛该给个什么样的说法?”
“庆祝踏入人生新一个十年,我们要让这烛光这蛋糕去期待明天的美好和将来的甜蜜。”
田晓风给了方云一个深深的吻。
这样的温存于她和他而言,当然不陌生,但已渐渐说不上熟悉。
一阵风从窗口跑进来,摇了摇烛光,田晓看到蜡烛已经快燃到一半。但蜡烛此刻于他是模糊的,他更清晰的是已伏在自己肩头上的方云给予的拥抱。
他很快警觉到自己的肩头正在被润湿,赶紧把方云扳起来。
她哭了。眼泪闪着光,刚才的笑已经不见。
“对不起,老公。”
“你对不起什么?我没什么事,你哭什么呢?”
“要不是我提买房,你也不会和长镜去那里,跟一群炒房炒铺的人起口角,还进了派出所。”
“哎哟,就为这个你就哭啊?”
“都怪我,好好的一个生日说什么买房。”
“别哭,别哭。”他拭着她的泪:“老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这么多年了,我还让你和儿子住在出租屋里,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处境这种状况。今天发生的事,于我而言是种震动。一直以来,我还是太漠视你的心里所想,我以为我习惯的你也在习惯,我以为我还有大把时间去迎接住在我们自己的房子里的那一天。老婆,我知道这是一件真金白银的事,我总觉得我还没有条件也没准备好去触碰它,但我却很少去想现状会给你带来什困扰。直至你告诉我,我四十岁了,我们是否应该努力买房……没错,我被将了一军,但这其实……难道不是应该只怪我一人吗?你别哭。”
她却哭得比刚才厉害了,只是忍着不哭出声,那份抽搐的伤心却让他越发难过。
“小云,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你一说买房就出门去长镜那里找排解。”
方云终于平息下来,抹了一下眼睛:“是我不对,老公。你知道吗,去派出所的路上,我好讨厌我自己。我干嘛呀,还借给你过生日提买房的事。我们一起这么多年,儿子都要读完小学了,我怎么为了一件家事还要和自己老公搞这样的弯弯绕,我方云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还好,你没出什么大事,要是真有事,我后悔都来不及。”
蛋糕上的蜡烛已经快要烧尽了,田晓风搂着妻子:“这不是没事嘛,其实今天闹到派出所,不是因为你跟我提买房,是因为长镜心里对那些炒房炒铺的人的反感和厌恶。”
说到这,他重又把她从怀里扶起来:“你要再哭,还就真出事了,你看,蜡烛要烧完了。”
夫妻之间,没有什么情绪是一张床平息不了的。特别是像田晓风和方云这样各自自省的情绪。
一夜无话。
方云的手机闹铃早上六点就响了。早餐很简单,电饭煲预约定时于六点煮好百合绿豆粥,方云起来洗漱好后,煎了四个鸡蛋,这就是今天的早餐。
田晓风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家里的动静,他也醒了,只是困意朦胧,不想睁眼。他知道床上只有自,仰面躺着,四脚朝天,摆成了个舒适的“大”字。
方云换好去上班的衣服,从床边俯下身来,趴在丈夫胸膛上,轻轻抚摸那有些发青的脸颊。
“还好,不算太肿。”
“可是,疼。”田晓风眼睛不睁,有点撒娇。
“怎么疼法?”
“昨天辣疼,现在闷疼。”
“没事,今天在家休息一天,应该能消肿,然后就不疼了。”
“嗯。”田晓风搂着方云,不再说话。
方云亲了他一口,拍拍她的肩,从他身上起来:“好啦,本宫去上班了,你再懒一会,然后起来吃粥,你公司那边也要请下假的吧,想想想怎么跟人家说。”
临出卧室的门,她又停了下来,嘟囔一句:“你们俩不会就这样成有了不良案底吧?”
田晓风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甚至都没有去想过,方云的嘟囔让他彻底醒了,但也只能继续闭眼不起。闭着眼睛不去看,他仍能从传到耳朵里的动静知道方云在干嘛——拿包,换鞋,出门,关门,每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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