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别急着走啊。”
　　聂琰左右闪躲，刘青山来者不善。
　　“刘大人……哦，不对，刘大官人，你现在已经卸任，不利用后半生，好生在家照顾母猪，天天往衙门跑，是几个意思？”聂琰面色冰冷，语气横冲直撞，一点不给刘青山脸面，
　　“这县衙，到底是我的府邸，还是你家，怎么感觉，你来去自由的样子？难道，要我在门口，贴个字条，写上刘青山与阿猫阿狗，不得入内吗？”
　　刘青山面色微变，聂琰平日里和言善目，今日为何如此易怒？
　　是了……他恍然大悟，昨夜，聂琰等人差点葬身火海，有点怨气，也属正常。他内心暗笑，脸上挤出几分怒气，指着身后的山羊胡老者，

　　“大人这是何意，刘某听闻大人身体抱恙，特意带了郎中前来，一表心意。大人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冤枉我？”
　　刘青山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姿态，让聂琰错愕皱眉。
　　有备而来！
　　“听闻？”聂琰迈开脚步，朝着牢狱的方向走去，刘青山紧随其后，“刘大官人难道就没有亲自参与吗？”
　　刘青山闻风而来，此行的目的，一则打探虚实，二则是为了牢狱中的那位。
　　“我确实参与了。”刘青山突然直言不讳，让聂琰诧异。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刘青山，后者连忙解释，“大人初来乍到，办案难免不能得心易手，刘某一直心系大人，想为大人的青云之路出一份微薄之力。”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坏的狠。
　　聂琰面色如常，内心骂骂咧咧，知道刘青山又要开始鬼话连篇，他重新迈开脚步，左耳进右耳出。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打听到，有人要对大人不利。可惜，等我赶到城郊义庄，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更不见大人踪影，我是一夜无眠啊。”

　　“多谢刘大官人抬爱，本官福薄，恐怕承受不起。”聂琰声色冰冷，“你既已卸任，就好好修身养性，不用在掺和此事了。”
　　“责之所在，义不容辞。”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还有……以后没事也不要往县衙跑。”
　　“大人有所不知，根据我朝律法，我即已卸任，也有权利和义务，协助大人办理此案。”
　　“若论不要脸，这于都县，刘大官人认第二，恐怕无人敢认第一啊。”聂琰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眼下却因此吃了言语上的小亏，加上昨晚的失利，他对刘青山这样，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的作风，更加不齿。

　　“彼此彼此，大人不也是收了钱财，不与人消灾吗？”
　　“钱财？什么钱财，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别过头，几乎同一时间，在心里咒骂对方，“卑鄙，无耻……”
　　言语上的拖延，刘青山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心怀鬼胎，跟在聂琰身后，不动声色。聂琰心头不安，也不再和刘青山做言语上的争论。
　　大概半刻钟时间，聂琰终于赶到牢房门口，与此同时，一名看守牢狱的衙差，神色慌张的从囚牢内跑了出来，跌跌撞撞，
　　“杀，杀人了。”
　　聂琰脚底冰凉，揪住衙差的衣服，“怎么回事？谁杀人了？”
　　“慕氏犯妇的弟弟，他……他在里头行凶。”
　　聂琰眼角狂跳，迈步冲进牢狱，正好看到慕寒一脚将一名衙差踢飞，“住手。”他怒喝一声，目光扫向趴伏在地，痛苦呻吟的四五名差役身上，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怎么回事？”
　　牢房内，慕氏浑身颤抖，精神状态饱受摧残，她蜷缩在角落，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
　　慕寒面色涨红，“聂大哥，他们想毒死姐姐，如果不是我发现的及时，恐怕……”
　　果然是这样。
　　聂琰下意识回头，目光与刘青山对碰，老狐狸张口就是谎言，“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做出如此天人公愤的事情？”
　　“是谁下的毒，想谋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众人哑口无言，刘青山话锋一转，看向慕寒，
　　“你可有证据？”
　　聂琰也投去目光，慕寒慌忙开口，“我亲眼看到，他们端给姐姐的饭菜中有毒。”
　　“你可看到他们下毒了？”
　　慕寒举足无措，低头，五指紧握，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没有。”
　　刘青山笑眼微眯，默不作声，趴伏在地上的衙役，看到聂琰等人在场，顿时哀嚎连连，“大人，您要为小人做主啊。”
　　“大人，小人冤枉啊。”
　　“大人，他信口雌黄。”
　　聂琰面色难看，知道这是刘青山的阴谋，倘若毒死慕氏，即可对外公布，慕氏畏罪自杀，凌飞宇自然高枕无忧。

　　眼下计划失败，又反手咬慕寒一口，将他推入陷阱。聂琰若不秉公处理，难以服众，以后更会举步维艰。
　　若依法处置，慕寒心中难免会有怨气，到时候窝里斗，难免让外人看了笑话。
　　好一个一箭双雕……聂琰心中冷笑，真以为自己是吃素的？
　　“你们先起来。”聂琰声音清亮，听不出有任何的负面情绪，“你们放心，查明事实，本官不管是谁，都会依法办理。”

　　四人站成一排，神态各异，脸色都各有淤青，身上沾满尘土。
　　“今日的饭菜是谁送的？”聂琰坐在首位，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身后站着刘青山，老神在在。
　　“回禀大人，是我。”衙差身形壮硕，五官端正，他跨前一步，躬身作揖。
　　“回大人，小人李三。”
　　“毒是你下的？”
　　衙差心惊肉跳，冷汗涔涔往下流，跪拜在地，“大人，冤枉啊，小人与慕氏无冤无仇，怎会下毒害人。”
　　“那是谁？”
　　“小人不知，还请大人明察。”
　　“既然不知道，那就是你下的，来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看他招不招。”
　　众人目瞪口呆，刘青山更是诧异的看着聂琰。
　　这就好像，两军对垒，一方严阵以待，一方草率收场。一时之间，让他们难以接受。
　　“大……大人……”李三瑟瑟发抖，抬眼望向聂琰……他的面相，也不像草包，怎么办案和刘青山一个德行？

　　李三扭动身子拼死挣扎，三十大板是什么概念，往坏了说，屈打成招，他成为谋杀未遂的杀人犯。往好了说，即便不死人，皮开肉绽，躺在床榻上一年半载，那也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
　　他看不懂聂琰的深意，以为聂琰这样蛮横的姿态，就是要找个人出来背锅，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为什么是他？
　　其余三名衙差，腿脚发软，不敢支声，慕寒冷眼看着李三，表面上俨然将他当成凶手，刘青山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大人，真的不是我，我是冤枉的大人……”

　　“冤枉？”看来，不是他……聂琰心念微动，身子前倾，李三点头称是，他抬眼看向矗立的三人，
　　“你们也是冤枉的？”
　　“大人，不关我们的事啊。”
　　“大人，我也是冤枉的。”

　　三人的口径一致，李三心底愈发冰凉，怒指三人，一口老血差点喷口而出，“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