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73年》
第17节

作者: 心若蝉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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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泼好动的二姐不小心摔了一跤,一直嚷着腿痛,后来一直嚷着脖子痛。母亲开始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发现二姐腮边淋巴那个地方肿得像馒头才慌了神。医生说是发炎需要开刀。
  我的母亲并不知道父亲在哪里,也没有钱用来开刀,就这样拖着,直到二姐的脖子开始溃烂。小小年纪的二姐忍受着伤痛,看着让人难过。三叔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建议我的母亲去找父亲,他帮着照看我的大姐姐。
  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用一条被单裹了三姐背在背上,手牵着二姐往省城出发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实在走不动了,路上遇到歇气的货车司机,央求他载一段路。狭小的副驾座上,妈妈背着三姐抵在椅背上,怀里抱着二姐,因为第一次这样坐大货车,又是求人家的,母亲小心翼翼的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好心的司机提醒母亲说,你这样会把背上的孩子挤坏的,赶快把她放下来抱着。
  母亲把三姐从背上松下来,当时还是婴儿的三姐脸色已经发紫,随后小便带血,吓坏了我的母亲。
  与好心的货车司机分路后,母亲打听到去省城还要坐船。母亲带着二姐和三姐去码头。兜里没钱,也不知道父亲在哪里。
  母亲面对茫茫的江水,抱着三姐,身旁坐着脖子溃烂的二姐,三个人,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后来母亲自己回家了,没去找父亲,也找不着。再说,不能耽误地里的工分,一家人要靠那点工分吃饭的。
  至于母亲是怎么回家的,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母亲忙里偷闲找了一些草药天天给二姐敷在脖子上,这样并不见好转。直到第二年父亲回家才带着去开刀动了手术。
  为此,二姐的脖子侧边落下了一个很大的包块,包块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疤痕,像蜈蚣一样趴在上面。
  那段艰苦的日子在二姐身上留下的疤痕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痛。
  王家六个姐妹身上都有无法抹去的痕迹,帮助我们记录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年幼的我们无从记起,承担着一切的是我们的母亲。
  日期:2011-02-23 17:17:27
  母亲说父亲的工作是在生下我之后才逐渐稳定下来,不再东奔西跑到处打零工的。迷信的母亲相信我是家里的福星,所以心里对我充满了感激。

  从一个需要放弃尊严的临时工到如今拥有丰厚的退休金的工作历程,父亲也许十分的不容易。
  日期:2011-02-25 12:21:16
  二姐的杳无音信扰乱这个家庭的氛围,平添了一股怨气,每个人心里都憋着那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哪怕五姐考上了大学,也没有冲淡这样浓烈的沉闷气息。
  拿到大学通知书的五姐自己一个人去村里开证明,办理粮食关系,接受别人的恭喜时也是淡然一笑,回到家里一言不发,有时候嫌我动了她的东西对我大发脾气。
  姨妈们建议请客,母亲阴沉着脸不理睬,父亲说有客来就招待一下,没有就算了。
  你不请,别人会来吗?父亲是太天真还是装糊涂?

  在外人看来,我家能有两个大学生很了不起了,周围多少有一些羡慕的眼光,嫉妒的表情和恨恨的不平。
  也许,我们都想起了四姐考上大学那年所遭受的嫉妒之害,父亲也许是为了保护五姐才这样轻描淡写对待这件事情的。
  但是,五姐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据说,父亲送她去外地的大学报到注册那几天,五姐一言不发,没有说过一句话。在那之后,五姐几乎没怎么回过家。
  那时候上大学需要的钱虽然不多,再加上我要读高中的花费,对我们这样家庭来说仍然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父亲单独给四姐五姐和我做了一个账本,说是看一看到底能花多少钱。母亲看见了那个账本,就把它撕了,父亲为此狠狠毒打了一顿母亲。
  父亲是宁愿花200块钱一个人去旅游,也不愿为家里添置锅碗瓢盆,也不愿为女儿们买一件好衣服的人,能舍得为女儿们花钱读书是很难得的事情了。倔强的母亲就是看不惯父亲在养育子女的问题上对金钱斤斤计较,所以毫不犹豫地撕掉父亲的账本。

  日期:2011-2-25 12:57:00
  我去了学校,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住读。
  我们都走了,家里只剩下了三姐和我的母亲。一向不被人看好的三姐这时候承担起了家里所有的责任。虽然不用每天去地里劳作,但琐碎的事情也十分的耗费精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不再哭哭啼啼,看似平静了。
  直到有一天母亲在街上错把从广州回来的女子当成二姐,抱着人家哭天喊地。母亲的平静不过是一颗被掩埋的地雷。

  母亲,多少有些精神失常了。
  多少年过去了,我一直不肯承认母亲的失常,也不愿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母亲身上。
  她是一个母亲,不管是什么原因使得她不受人待见,也许那些莫名的原因集合起来使她崩溃,可在内心里,她永远是母亲。
  在我成长的历程中,我讨厌过她,憎恨过她,依赖过她,信任过她,思念过她。这一切的情感,都与别人无关。
  当我青春年少时,我像哲学家一样在日记里思索我和母亲的关系,当我成年时,我在现实中试图理清母亲和子女之间的情感。

  到最后发现,无须去思索和验证,只是因为她是母亲,我是她的女儿。她有六个女儿,每一个女儿受到的轻微的伤害,到她那里就是加倍的灾难。
  日期:2011-02-28 11:39:48
  学校的件很差,床铺是通铺,就是沿着墙壁摆了几张大木板,每个人铺了一张凉席就算床铺,也有单独的房间上下铺,但那是高年级的特殊的寝室。
  我去了那里报到注册,见识了新的同学。原来学校跟我一起去那边读高中的同学分到了不同的班级。
  开始那段时间我很瘦弱,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我的身体又开始迅速的发胖,直到最后成了全校闻名的小胖子,这多少让我有些难过。

  那是一个正是爱美正是特别在意别人想法和看法的年纪,这样胖嘟嘟的形象多少是一种压力。
  家里的变故,身体的肥胖,读书的坎坷,年龄的不合适,这些都构成了压力。也许是为了缓解压力,我开始埋头读书,除了读书之外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对待周围发生的一切。
  我发誓,一定要离开家,离开家乡,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日期:2011-03-03 16:05:57
  学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所有的寝室都混在一起。潮湿的寝室经常有跳蚤和不知名的小虫子,令人不间断的起鸡皮疙瘩。

  特别是初中部的一些小孩子,可能很多来此偏远的山村或者是家庭教育没到位的学生,经常有偷窃的事情发生,今天不见了饭票,明天不见了新买的衣服。寝室之间的交往跟田间地头的农村妇女差不多,谨慎、防备、传小话,没见识。
  很多小孩子脏兮兮的,看着很不舒服。有一次我在寝室外面的水池旁洗衣服,竟然看到一个女学生脏脏的头发里还有虱子。我常常觉得跟这些孩子住在一起真是痛苦的事情。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学校。但这样的学校并没有妨碍我读书的决心,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读好书,要离开我所讨厌的一切。既然天生没有好命,那只有靠自己读书来改变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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