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73年》
第29节

作者: 心若蝉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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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遇到了G同学和一大群同学也去车站。其中的女同学过来帮我抱着铺盖,边走边聊。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之前打过短暂的交道,也过来加入话题,G同学一路闷闷的,莫名其妙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G同学一直是害羞的男生,那么大的个子,一说话就脸红,也许是害怕脸红,所以很少说话,也很少大声说话,轻言细语的让人着急。
  班上一个活跃的女生常常以居高的口吻评判着众多的男生。当她说到G同学时,沉默了好久,终于说了一句:那个娘兮兮的人,谁嫁谁倒霉。而对另一个家境殷实喜欢喷香水的男生,她则给与了极高的评价,满满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在她面前,我看到了同龄人的差别,为什么那么大呢?她为什么那么精明,懂得那么多呢?而我们为什么对这些事情总是一脸茫然,灰扑扑的永远像像笨熊呢?
  日期:2011-06-28 13:44:12

  后来很多年之后,当我和G同学再次相遇并且成为一家人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他身上背负着的评价和那些曾经同窗苦读的同学。
  G同学身上已经找不出以前半点的样子了。为此,我常常感叹时光就像一架机器,足可以对我们的精神灵魂和肉体进行加工,让我们改变最初的模样,彻头彻尾,直到无法相认。
  可总有经历的过往是不能忘却的,唯有记忆承载着一段一段的历史。所以,我宁愿把记忆当成一种容器。
  日期:2011-07-01 18:16:33
  22周岁这年,我终于高中毕业了。参加完高考,接下来就是等待分数。
  又是一个漫长无聊的暑假开始了。
  我每天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日期:2011-07-05 10:14:55
  父亲临近退休,呆在家里的时间比较多。
  每天和父母相对,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家里只剩下我一个孩子了。
  曾经挨挨挤挤一起长大的六个姐妹,各自分离了。像一群燕子,静悄悄地长大之后,飞走了。
  从那以后,我家的六个姐妹,再也没有聚齐过,再也不会有齐聚一堂的机会。

  家里显得空空荡荡的,曾经渴望拥有独立的卧室和独立的学习的地方一下子都有了,可这时候,我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地方了。
  父亲和母亲每天仍然为了丁点小事情吵个不停。每次和父亲吵架之后,母亲却气呼呼地质问我为什么不出去找同学玩,呆在家里算什么事情等等。或者逮着点小事情把我大骂一通。
  通常情况下,我懒得理会母亲,心里却十分恼怒,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来往的朋友和同学,造成这样局面的应该是我的父母,他们的态度逐一得罪了跟我交好的同学和朋友。等到我能够摆脱他们的影响有了交往能力的时候,我却没有了那份心劲。
  从来就没有对什么事情有过热切渴望的心灵更加冷淡不已。
  日期:2011-07-05 10:26:54
  我小时候因为乖乖的样子特别讨姨娘们喜欢。四姨家离我家比较近,我经常去看望四姨。
  虽说是同胞姐妹,四姨跟我的母亲是截然不同的人。四姨灵巧,能言善辩,圆滑,通晓事故,非常练达。四姨小时候因为生病落下了残疾,有些驼背,但四姨夫不但把她娶回了家,而且还把她当成宝贝一样疼爱着。
  如果真有宿命的话,这就是吧。人跟人的命运真的不一样啊。
  日期:2011-07-05 10:41:34

  我到四姨家,四姨就会腾出时间专门陪我,她十分好客,对每家的长幼亲戚的礼数十分周到得体,不差分毫。
  四姨总是能找到话题,我听得多说的少。最后的话题总是要落在我身上,她说,你要争气呀,你妈因为没生儿子也为了你们没少受气。你爸爸也不容易,他还自杀过,你不知道吧?你妈不让给你们说。
  四姨突然这么说的时候,是在晚上,我和她睡觉前的闲谈中。我们背对着,我看不到四姨的表情,四姨也看不到我的表情,
  日期:2011-07-05 10:45:17
  我确实被惊呆了,一时半会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我知道我一定是十分的悲怆的表情,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心情。那颗本身就无根基的心一下子像失重了一样,嗵嗵嗵直往下掉,在深渊里永远找不到落脚点。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的父亲,那个看起来非常亲和的父亲,那个在家里像愤怒的狮子一样脾气暴躁的父亲,那个一生与母亲为敌的父亲,那个任由六个女儿自生自灭的父亲,那个别人看起来很风光的父亲,他,为什么要自杀?
  日期:2011-07-05 10:57:12
  父亲自杀的事情实在前好几年了,大致的经过据说是因为工厂要更名为股份公司,要分流,要上市,要重新竞争上岗。国营企业那口大锅饭,人人都想把大锅往自己家里端。说是竞争,不过是给人提供行贿的机会。
  父亲不会溜须拍马,自然没有份,被迫待岗。父亲回到家里想不通就触电自杀,被母亲拼命拦住了,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后来据说是去找到了集团办公室主任,给了一点钱才保住了工作。
  日期:2011-07-05 11:10:00
  父亲的工作虽然是保住了,但是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岗位,混到退休就可以。
  集团下的上市公司的待遇要好得多,在那里工作的,好多都是以前内招的工厂子弟,而我家的一个也没有。
  大姐仍在一两分钱和暴躁的姐夫斗嘴,三姐和黄泥巴打着交道,闲暇时就去工地扎钢筋,烈日下汗流成河,而四姐五姐和我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默默前行,每一个心灵都背负着生活的重压彷徨前行。

  父亲也许是看到了当年拒绝子女们进工厂的后患,心生悔意才自杀?也许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谁也没有真正认识父亲。这个父亲,对我们来说,是陌生的。
  日期:2011-07-05 11:24:41
  四姨连猜带想讲述了大致的经过,我也在想像父亲的行为。可是,不敢想象,我已经泪流满面,已经泪流满面了。
  为什么觉得如此的伤悲?为什么每一次成长的背后,都是以家人的自残为背景?为什么?
  日期:2011-07-05 11:27:50

  我为什么这么不能自制流泪还有一个原因,我曾经经历过母亲的自杀,母亲准备喝农药自杀,是我拦下了母亲,是我一个人亲眼看见了母亲的自杀,我也拼命阻止了她。并且我用她拿来打我们的木棒狠狠地打了她一顿。母亲痛苦地哭泣,没有声音,我也泪流成河,也没有声音。
  那是我刚上高中时,一个本来没有假期的周末,我突然想回家。回家后发现家里一片狼藉,似乎是父母刚刚混战过,父亲不在,而母亲正准备结束生命,是我,疯了一样阻拦疯了一样想死的母亲。
  我默默地守着那份充满杯悲情的秘密,从来没有对人提起过,从来没有。
  日期:2011-07-08 23:45:07
  似乎是知道了父亲的秘密,从那以后对他都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感觉了。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眼中的父亲仍然是不合格的。不管是从女性的角度还是女儿的角度还是从整个家庭的角度看,父亲都是不合格的。我从来没有掩饰过因为父亲的不称职和不合格带来的嫌恶。这决定了我们之间的交流都是短兵相接,火药味十足,除了互相埋怨,大声指责对方的不是就再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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