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8-28　14:16:55

　　她转而一笑，蛮横不见了，“来，姐姐考考你，你也是看过《红楼梦》的人，可记得《红楼梦》里那一节写菊花最多？”晕，几个小时前我还叫你姑奶奶呢，这会儿又变姐姐了，辈份真乱，“你以为我像你，有事没事端起本《红楼梦》来背一背，开发智力？我看那玩意儿，纯粹是为了催眠。说实话，我都看了几百年了，平均每年看一页，忘三页，到现在还没弄清金陵十八钗究竟谁是谁呢。”她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小嘴巴微微嘟起，不理我了。我得逗她说话啊，万一她再把注意力转移到痛上，又得折腾我了。我撑着脑袋在那想啊想，想了几百年，终于想起来了，“里面有一节写他们那几个鸟人成立了个啥诗社，然后作关于菊花的诗，是吧？我记得宝钗姐姐还从家里拿了好多好多大螃蟹，当时看那节的时候，把我馋得呦，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馋猫，只记得螃蟹！”她对我很鄙视。我忽然想考考她，看她是不是真的能把《红楼梦》给背下来，“我说，你别鄙视我行不？其实我不但记得螃蟹，连那些鸟人作的那些歪诗，我也都记得。”“真的？”她显然不相信，“那你说说，你喜欢哪一首？”“这样吧，”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咱记者混饭吃离不了它），又扣出两张餐巾纸，“你把你最喜欢的那首写下来，先不要给我看。然后我再把我最喜欢的那首也写下来，咱们交换，看看是不是同一首。”她想了想，点点头，接过笔和一张餐巾纸，写下了，握在手中。把笔还给我，我又写了，咱俩互换，我看她上面写的那首是：

　　秋光叠叠复重重，潜度偷移三径中。
　　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
　　寒芳留照魂应驻，霜印传神梦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凭谁醉眼认朦胧。
　　后来我查过，她写的是史湘云的那首《菊影》，一个字没错，果然厉害。
　　她看过我写的那首，才知道上当了，大骂我是头死猪。我写的是一首即兴原创的现代诗：
　　啊，曲美，
　　你好美啊！
　　就像一朵在粪池旁吸足养料盛开的老菊花

　　我都想把你给采了。
　　她把我的呕心沥血之作撕吧撕吧，扔一旁的垃圾筒里了，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以后少用这种无聊的东西来撩我，我知道，花一旦被你采了，你就会把它撕成一片一片的，就像所有的臭男人一样。何况，有些残花，你在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时候，就会伤到它，会一步步让它消散成碎片。”这话好深奥啊，好像意有所指啊。
日期：2009-08-28　14:20:25

　　她见我愣愣地不说话，又有些恼了，“滚一边去，我想睡一会儿。”哎，这女人，看起来大咧咧的，其实挺容易受伤啊。我看着她写下的那首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在后面两句下面划上了一道线，“珍重暗香休踏碎，凭谁醉眼认朦胧”，是啊，有些事情就应该用醉眼去看，香，还是暗的好，特别对于我这种懦弱的男人来说。旁边没人，我在相邻的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

　　大约九点钟的时候，她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她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手机一次次震动，连续震动了几万秒，她还没睁开眼。真的睡着了？手机这么急，应该是有急事啊，不会是她爸爸有事吧？我推了推她。“干什么？”她又变得忿忿的，又跟我生上气了。“手机，你手机响了几个小时了。”我不能跟她一女人一般见识啊。她还是不看。手机大概连续响了好几年吧，她终于忍不住，拿起来，摁下接听键，“我肠炎，在医院！”然后挂断了电话，关机，把电池扒下去，叭嗒，丢地上了。一个小护士闻声走了过来，查看情况，然后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女朋友好厉害啊！”我说，“是啊，所以我特想找一个像你这么温柔的。你有男朋友不？”小护士一声娇笑，扭头走了。

　　输液一直输到凌晨一点多，医生嘱咐，要想早好，必须连续输液三天，所以，我还得再被折腾两天。
　　回到家，曲美简单地洗漱后，又躺床上了。没有给我下达任何指示。我呢，留在那，孤男寡女的，不好，不留吧，又怕她有事，就抱了床破被套，铺在地板上，将就着躺下了。我就觉得丹田七寸以下有股烈火在不停地顺着气管血管往上冲，嘴巴里的唾液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喉咙一个劲儿地咕嘟个不停。再加上疯牛好像尿道又发炎了，不停地上厕所，吵得我一夜没睡着。我那一夜都是提心吊胆的，一怕我班专意志力不够，二怕她曲美意志力不够。还好，那一夜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