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政法委书记的真实手记》
第28节

作者: 傅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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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感谢你了,要不是你照顾好,爸妈早就活不下去了。”邢洪东低下小平头,接过妻子递过来的卫生纸擦擦眼角。
  “说这些做什么,我是你的妻子,照管父母是我的职责呢。”
  说这话时,我透过左前方的后视镜看到杨玉琴泪水夺眶而出。
  “我是混蛋,不值你等那么多年,整整一个抗战期呀。”邢洪东长叹一声。
  杨玉琴说:“要好好干,从头开始,你还不到四十岁呢。”

  邢洪东深情地点点头说:“为了你和孩子为了爸妈,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邢洪东抬起头说:“我虽然没有工作了,但我可以发挥自己技术优势,种香蕉养蜜蜂养活你和孩子。”
  杨玉琴温柔的目光再一次在他清瘦的脸上荡漾,欣慰的笑脸上泪水不断地流下来。
  邢洪东把妻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杨玉琴竟呜呜大哭起来,双肩不停地抽动。
  回到乡里,他们在政府大门口下了车,然后共打一把红雨伞手拉手走回自己的家。我被他们的恩爱所感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
  出人意料的是,回家的第三天杨玉琴就和邢洪东办理了离婚手续。听说她嫁给了一个从外地来种香蕉的老板,孩子留给了邢洪东。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如果在服刑期我和他离了婚,他的父母由谁来管呢?现在他回来了,父母有人照顾了,我就可以放心走了。我还年青,我要让自己的爱情从头开始,我不会跟那些赌鬼过一辈子的。
  日期:2008-11-7 17:43:10
  少年窃贼
  天刚亮,我还没起床,派出所所长董一点就气冲冲地推开房门。他抖了抖手上的纸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猖狂,猖狂,竟敢偷到派出所的头上来,简直是向我们挑战。”
  我以为又出了人命案便故作深沉地说:“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你看,现场留下的。”董所长把纸条递给我。
  我接过纸条仔细一看,只见上面用铝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偷摩托车的人名叫唐玉米,家住王岗村。”

  “如此猖狂的窃贼,这还得了。一定要狠狠打击。”
  “人在哪?”
  “刚抓回派出所,你一定去看看,这是农村当前青少年犯罪的新动向呀!”董所长脸色阴沉。
  我惊讶地问:“他还是少年?在校生?”
  “他只有13岁,读六年级,父母都在深圳打工。”董所长补充道。
  说话间,班主任来了。他双脚刚踏入房门,就自责道:“真对不起。我的学生偷了派出所的摩托车,我很内疚啊。”
  “不要难过,先说说他的情况。”我安慰道。

  班主任说:“这孩子自上三年级以来,原本开朗的性格就变得很内向了,平时不喜欢和同学交往,集体活动时常常溜走。今年初,班里有个同学说他骑摩托车来上学是摆富,他二话不说上去就是拳打脚踢,同学被他打得头破血流,这孩子脾气变得如此暴烈,我真担心啊!”
  班主任稍停又说:“他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上个月,我们班有几个孩子不上课,跑去县城卡拉QK厅看脱衣舞,回来的路上还调戏了两个女小学生,他们的父母都外出打工去,思想工作还不是靠我来做。我这个班主任难当啊。”
  据董所长介绍,八年前,白玉米的父母就去深圳打工,靠着勤奋和省吃俭用,把家里的老房拆了重新建起了新房,还给孩子买了摩托车,孩子吃住读书都不成问题了。但他们很少回家,每年只是到了春节才回家一趟,可到了初二又回去打工了,孩子全靠爷爷奶奶照顾。这孩子以前读书很用功,但从去年起成绩就下滑了。
  我决定去见见白玉米。
  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我和白玉米面对面坐着。
  “你知道偷摩托车是犯法的吗?”我严肃的问。
  白玉米看了我一眼,脸无表情地答道:“知道,老师上课时讲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偷呢?”
  白玉米一脸的天真,说:“偷东西派出所才能抓我呀?”
  “为什么要让派出所抓呀?”我奇怪地问。
  “派出所抓住我,才会告诉我爸我妈。”白玉米幸灾乐祸地说。
  “因为爸爸妈妈知道我被抓进派出所,才会从深圳回来看我。”白玉米露出笑容。
  “你偷东西是为了让派出所打电话给你爸妈回来?”

  “是的。只有派出所打电话给爸爸妈妈,他们才会回来。以前我打电话,爷爷奶奶也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他们都说忙不回来。”白玉米低下头细声地说。
  “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生活很孤单对吧?”
  “是的,我一个人住在房间里害怕,夜里都是蒙着头睡的。有时候我头痛也不敢说,忍着去上学。”白玉米眼里涌出了泪水。
  “如果我是变形金刚就好了,每天都可以飞到爸爸妈妈身边。”唐玉米擦擦泪水说道。
  “我们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好吗?”
  “嗯。”

  董所长先打唐白玉米妈妈的电话,但小灵通已关机,再拨通爸爸的电话,可没人接。
  “以后不要去偷东西了,好好读书!”我鼓励道。
  “好的,爸妈回来我就不偷了。”白玉米肯定地点点头。
  “如果我有哪吒的本领就好了,可以天天飞到爸爸妈妈身边。”白玉米的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
  可能是问话的时间太久的缘故,白玉米走出派出所门口就对着墙脚撒了一泡尿。

  由于学校承担了主要责任,派出所没有对白玉米做处罚处理。实际情况是,派出所也不好作处理,因为红棉乡守留儿童的“作案”率在直线上升,更因宪法有规定未成年人犯罪,通常由学校和家长监护和教育。
  过了几天,白玉米的爸爸回来了,走的时候白玉米踉着爸爸一起去了深圳,据说在城郊一个很不错的学校里读书。
  后来我对“农村留守儿童犯罪问题”作了个详细调查,问题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县委钟书记看了调查报告后非常重视,在报告的标题旁用揩书批示: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还要求县委办立即下发调查报告,让教育局的头头以及各学校的领导看,并尽快制订出彻实可行的措施。冯县长也用草书批道:谁敢坏我子孙后代,老子操他八辈祖宗。紧接着,县委县政府也下发了“关于预防农村留守儿童犯罪的有关规定”。对全县青少年的政治思想教育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日期:2008-11-10 8:53:12
  秀玉
  周末去阿珍店打乒乓球的时候,秀玉总是提前在那里等我。她黑长脸,大眼睛,齐耳短发,白色长袖衬衫,蓝色短裤子,运动鞋上一定粘着些黄泥土。右半截衣袖垂下来晃荡着,像是刚从来村里来学打球的残疾人。
  她左手横握球拍,曾两次获得县乒乓球女单冠军。她姓李,人称“秀玉”,因为得过冠军被阿珍店老板请来当教练。刚来时大家见她是残疾人,都看不起她不愿和她打,连小孩也不想跟她学。她不灰心不丧气,依然在这里热情地教人打球。她的球的确打得相当不错,左手横握球拍,攻防自然流畅,一般的人很难赢她。
  她看上去三十多岁,实际年龄才26岁。她梦想当邓亚萍?还想参加2008北京残奥去领块金牌回来?

  我认识她以后,经常向她请教很多打球的技术,譬如,怎样拉孤圈球,譬如,直拍横打是如何练成的。我打了三十多年球,一直没有掌握好基本技术。她手把手教得非常认真,见我练扣球练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叮嘱道:“年纪那么大了,练那么辛苦干嘛,小心伤了肩膀呢。”
  很多从外地来不了解她的人都喜欢和她赌球,为此她赢了不少的钱(有时每天都赢几十块钱),我的朋友老吉是个种西瓜的老板,乒乓球打得相当好,专程开车来和她赌球结果输了。那天老吉请客,我们在红棉乡很有名的小鸡鸡酒店吃大排档。秀玉很高兴,喝了不少红酒,不停地往嘴里塞肉,看她热得满头大汗,一绺汗津津的头发耷拉在前额,仿佛三天三夜没吃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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