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政法委书记的真实手记》
第29节作者:
傅红雪 老吉说:“慢慢吃,不够再点菜”。
“嗯。”
老吉说:“再来一瓶红酒吧?”
“嗯”
老吉笑着说“擦擦汗再吃。”
“嗯。”
吃完饭后,老吉又让她把剩菜打包回去。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她说天太黑不敢回去。我只好开车送她回山里去,小车翻过两座山就到了她的摈榔园。停车探头一看到处都是黑呼呼的,她要我进去坐坐,我说不了。
过了几天,我下村搞计生,路过槟榔园顺便进去看她。她的家就是三间草房,右边的草房做厨房,几块石头支起一只锅,一张旧桌子上摆着碗筷和瓶装的盐油和酱醋。中间的草房是卧室,里面摆着三张单人钢丝床,床上堆满了衣服,被子没有叠,堆成一团。墙壁上贴着邓亚萍王楠挥拍攻球的大幅照片。稍大一点的草房里摆着一张很新的乒乓球台,这张球台是一个老板刚刚送给她的,用蓝色塑料布盖着,旁边放着一塑料桶乒乓球。
我说:“你们辛苦啊?”
“唉,那个农民不苦。”父亲叹口气说。
我赞扬道:“秀玉很有志气,真是个好青年。”
“算不上什么志气哟,为了以后生活吧!”父亲炎谈地说。
“有好工作她不做,偏要跟我们上山,唉。”她母亲也叹口气道。
母亲告诉我:前两年,县残联为了树个典型,更为了方便她切磋球艺,决定把她安排在县挖耳勺厂做合同工,可她上了几天班又跑回来。父亲问为什么,她说,纸箱厂是私人办的,老板跟本不把我当人看,一天工作10小时,工资经常不按时发,以后这个工厂破产了,我又去哪里呢?不如回家种槟榔,有时间去阿珍店打打球赚点小费。父亲又说,你总不能种一辈子槟榔吧?她说,种槟榔有什么不好,说不定以后会发大财呢。
实际情况并非秀玉所说那样,而是“独眼龙”老板几次调戏她。她忍无忍才辞了职,回到家里也不敢跟父母说。
后来我才知道,秀玉读小学时因车祸截去了右手。高中毕业时考上了大专分数线,但因为是残疾人没有一所大学敢收她。父母为此伤透了心,为了让她今后有个生活保障,就在自己的山上种了四百多株槟榔。
她和父母在槟榔园里一住就是四年,过着十分艰苦的生活。有一次朋友请她去阿珍店打乒乓球,没想到她竟连赢了几个人,老板当场拍板请她当教练。从此她信心百倍,立志在乒乓球上有所作为。
为了练好基本功,她在槟榔园用木板做了张球台,有空就在上面练发球攻球。有几个收购芒果的老板知道后十分感动,定时去槟榔园和她赌球,输了照样给钱。她更来劲了,练起球来忘了休息,父母都为她的身体担了不少的心。
看着她满头大汗为槟榔树锄草,我对她的选择感到难以理解。我说,你后悔了吧。她说:“不后悔,过三年槟榔就结果了,如果价钱好赚不少的,就算价钱不好也亏不了多少,槟榔树的管理费很少的呢。”我又说,你总不能在山上呆一辈子吧。她擦擦汗说:“不会。以后有了钱在县城卖个铺面,我专门教小孩打球。”我高兴地说,好啊,我有空一定去那里打球。她笑笑说,这计划不知能不能实现呢。
母亲接过她的锄头说:“别乱想,还是实际点吧。”
父亲对我说,你做官认识人多,给她介绍个男人吧。
出于对她父亲的尊重,我真的为她的婚事问过一些人,其中乡政府食堂里的陆厨师就很喜欢她。陆厨师虽然从少失了一只眼睛,但属事业编制,有固定工资,人也勤劳善良。但当我给她介绍时,她一口谢绝了,说那厨师不会打乒乓球,嫁给他不是没话说么?
认识她的人都为她婉惜。
除了婉惜,我还为她的未来担心。
乡长赵五更见我喜欢打乒乓球,特意于“七一”期间以乡政府的名义组织了一次农民乒乓球比赛,参加比赛的农民相当踊跃,整个比赛持续了三天,但直到比赛结束都没有见到秀玉。有人告诉我她嫁人了,嫁到别的县去了,丈夫也是打乒乓球的残疾人,右手横握球拍。
直到我调离县里都没有见到她,后来听说她当母亲了,生了个女儿。
这是个对弱势群体越来越宠爱的时代,只要努力了任何理想都可能实现,我衷心祝福她!
日期:2008-11-17 17:36:07
“政府瓜”
县政府决定在红棉乡召开瓜菜种植现场会,马尾村是现场会必看的一个点,也是县长亲自定的。为此乡领导都忙得不可开交,由于汪书记不在位,我有些放心不下决定去马尾村看看。
马尾村座落在大山脚下,水足地肥气候宜人,村民种植瓜菜很有经验。果然,小路两旁的地里种满了茄子藤,又长又大的紫红色茄子几乎接触到地面,看上两眼就令人心旷神怡。我想,今年马尾村的农民又有好收成了。
村口路边旁,一对大喇叭挂在高高的椰子树上,彭丽媛正在深情地演唱《在希望的田野上》。突然彭丽媛停止了演唱,喇叭里传出了村长宣布的重要通知:
一、全村的人,不分男女老少,现在主动到村口列队,热烈鼓掌欢迎领导的光临。
二、大家都要穿上新衣服,新鞋子新袜子,让领导看到我们这几年物资也文明了。
三、各家各户要把猪狗牛关好,不充许它们到处大小便,以免影响村容村貌和‘卫生村’的初评。
四、现场会后,村委会发化肥,每户两包,逾期不领视作放弃。”
村长的声音虽然沙哑,但我听了还是挺舒服的,因为村长真把现场会当作一件大事来抓了。
这时正是初冬。我轻手轻脚走入田间,只见不远处有一位农民坐在田头上,嘴里不停地吐出烟云,表情木纳地望着丰收在望的瓜地。我走过去问,老伯你今年种的瓜不错吧?他抬头看了看我不吭声。我又说,现场会就在你们村里开,以后不愁瓜菜卖不出去了。
“卖个屁。”他头也不抬地误说道。
“你是来乡里蹲点的书记吧?”他绷着脸问。
“是啊,你的茄子长得不错呀。”我笑着答道。
“不是茄子,是政府瓜。”他一脸讪笑。
“明明是茄子,怎么又叫政府瓜呢?”我又问道。
“唉,政府把我们害惨了。”他吐了口水说道。
我说,怎么回事,慢慢说。
他搡搡眼睛说:“你知道吗?现在茄子一毛钱也卖不出去。亏本了肯定亏本了!”
他狠狠地吐了一口水,又接着说:“他妈的,都是乡长干的蠢事。”
我大吃一惊。眼看就要摘瓜了,眼看就要召开现场会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和他坐在田埂上聊起来。他名叫李家肥,是村里有名的“瓜菜大王”,种植瓜菜已经有十二年的历史了,对瓜菜市场的规律很熟悉。去年县里为了尽快让农民富起来,决定把瓜菜种植做大做强,赵乡长在冯县长面前拍胸脯要求在马尾村搞试点。县长觉得木棉乡多年没开过现场会了,通过这次现场会促一促乡里四平八稳的工作,没和钟书记商量就拍板长同意了。
赵乡长大喜,乡里的干部更是喜出望外。于是乡政府的干部都下到马尾村,多次开会反复动员,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家家户户有任务,水田岸地田间山脚很快就种满了茄子,马尾村成了名符其实的“路边公程”示范村。但村民李家肥却不买帐,对乡里的形式主义提出了批评,他主张为预防市场风险,瓜菜种植的品种应该多样化,但赵乡长听不进去以为李家肥跟他作对,为了防止个别农民“走了样”,乡政府再次发出通告,村民只能种茄子不准种别的,不听话的以后免农业税门都没有。单打独斗的李家肥哪敢和乡政府对着干。结果,面积扩大了产量提高了销路却成了问题。我问道:“前个星期茄子价钱不是很好吗?”
“是啊,但乡里不让摘,说把瓜摘了现场会没东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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