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的离去,为的是新人的到来。很快,空了大半的教室又被其他班级分配来的同学填满了。
白昂得意洋洋地鹤立在蜂拥而入的人群中,径直朝许鸢身边的空位走来。可是,还没等他走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一闪,落座在许鸢旁边。
“鸢哥,磊哥走了,我当你同桌呗!”——是姜超。他觊觎许鸢同桌的位置很久了,因为许鸢毒舌又有趣,率性直爽不做作,不像很多女生那么爱“装”,最重要的是学习比他好多了,跟她借作业抄也从来不吝啬。
白昂一看姜超居然敢抢他看上的位置,眉头一皱,快步走过来给了姜超后脑勺一记响栗,佯怒道:“躲开!这位置是你坐的吗?”
姜超一看是白昂,赶紧站起来,满脸堆笑,谄媚地让出位置:“昂哥,您也喜欢这个位置呀?您坐,您坐!”
那次在体育馆看到白昂踢伤文磊时,姜超不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六十扛把子”白昂,仗着自己的体型和主场优势,冒冒然挑战了一把。事后,他听说把他收拾了一顿的人原来就是白昂,顿时直呼后怕,从此以后对白昂是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做他的小跟班。
许鸢送给白昂一个招牌式的白眼,说道:“死白痴,你怎么分到我们班来了?”
白昂心情极好,三分之一的概率被他撞上了,说明他和许鸢缘分匪浅,他平生第一次有那么一点儿感谢老天。
他得意地伸了个懒腰,顺势把手臂搭在许鸢的椅背儿上,扭头在许鸢的耳边说道:“上天注定,你是我的——”他顿了顿,接着说,“同桌。”
这一句话,先是搞得许鸢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复又使她羞愧难当。她在心里责怪自己:该死!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白昂拨撩了心弦,人家说的是同桌,刚才居然想到哪去了?
她慌忙正色道:“一会儿还得排座,哼,是不是同桌可还不一定呢。”
白昂将许鸢的娇羞看在眼里,他用鼻孔轻哼了一声,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心想:小冤家,这回终于落到我手掌心里了。
正当白昂沉浸在和许鸢同桌的喜悦之中,班主任郭鸿雁开始调座了。她在身高的基础上,根据自己对学生的了解,进行了一些微调。当走到许鸢这里时,她发现许鸢身边坐着的是白昂,微微皱了皱眉,想起他好像就是上次把文磊打伤,又带着许鸢消失了一下午的那个小子。作为许鸢的表姑兼班主任,她对白昂立刻产生出一种天然的偏见,不允许他和许鸢同桌。
“许鸢,你和前面的那名女同学换一下位置。”郭鸿雁指了指距离许鸢座位颇远的一个女孩儿,“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郭老师您好,我叫黎颖。”那女孩儿站起来回答道。
“好,你和许鸢换一下位置。”郭鸿雁对这个梳着公主头、长相乖巧、彬彬有礼的女孩十分满意,心想:让她跟那小子一桌应当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嗨,黎颖,你也来十班了,咱们好有缘分啊!”许鸢边收拾东西边对黎颖说,“最近你怎么不去训练了?”
黎颖冷漠地回答道:“学习太忙了,再说我也没有打排球的天分,不像你。”
“怎么会?我感觉你一传特别稳,反应也快,是不可多得的自由人。”许鸢认真地说。
黎颖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许鸢也只好讪讪地离开了已经坐了半年之久的那张课桌。走时,她回望了一下那个位置,白昂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坐在文磊坐过的椅子上,黎颖微微得意地站在桌边摆设着自己的物品。这个画面使许鸢想起第一次排座时的她和文磊,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暗暗窃喜。半年的时光,怎会没有留恋?那也许是她一生中最接近文磊的一段日子,即使只是从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单方面的暗恋,她也觉得美好得像一个梦。
梦醒了,面对现实吧。
等所有人都入座,班主任郭鸿雁开始讲话:“各位同学,今天我们组建了一个新的班级。来到十班,就是十班人。无论以前你是一班的、七班的,还是十班的,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集体,是一家人。希望大家精诚团结,共同奋斗,争取把十班建设成全年级,甚至全校,最优秀的班集体!”
底下掌声雷动,大家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学校改为单休:在每周六上午增加了半天课,下午增加了两个小时课外小组活动时间。
这个周六,下午的训练结束以后,许鸢叫齐了白昂、文磊、文淼、王馨宁、姜超,六个人浩浩荡荡地走出校门,准备出去好好聚一聚。
实验中学旁边有一条小河,是穿过这座城市的那条江的支流。在本世纪初,它是一条清水河,沿河两岸树木繁茂,风光旖旎。后来城市排污不断增加,它被污染,变成了远近闻名的臭水沟,居住在两岸的居民,饱受臭气熏染,真是苦不堪言。九十年代初,市政府启动了综合治理工程,将昔日的臭水沟又变回了清水河,并沿河兴建了不少河畔景观公园,使它重新成为城市里的一道绿色风景线。
许鸢他们六个人,沿着河畔公园朝不远处的步行街商业中心走去。
“鸢鸢,馨宁,下个月我家就要搬到那个小区住了,到时候请你们来玩哟!”文淼指着公园附近新建的一个别墅小区说道。
“哇塞,淼哥,你家住这儿?有钱人啊!求抱大腿。”姜超夸张地说,“就这小区,全是高档别墅,地点还在市中心,得多少钱一平呀?”
“不知道,这是我家开发的。”文淼毫无心机,一点也不知道隐藏自己的家世,在她看来朋友之间哪有什么秘密,“怎么,你家要买?我帮你问问呀。”
“别,别,别!买不起,买不起!”姜超连忙摆了摆手,目瞪口呆地想:买得起这里别墅的已经是非富即贵,更何况是开发商,这文淼他们家得多有钱啊!
“淼淼,对我们几个说也就算了,以后别随便对其他人说你家的情况,人心不古,你这样很容易吃亏的。”王馨宁悄悄对文淼说。
许鸢也点点头,说:“没错,你就是太单纯了,容易被骗。”
文淼丝毫不觉得家里有钱会对她的人际关系产生什么影响,然而既然两个最好的朋友都这么说,她只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白昂走在几个人身后,听了他们的话,在心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心想:那两口子现在生意做得不错啊,谁能想到当年他们居然连爷爷的丧葬费都不肯出!
念及于此,他突然觉得跟文家兄妹一起出去玩乐充满了罪恶感,对不起九泉之下最疼爱自己的爷爷。于是他停下脚步,看着其他五个人的背影越走越远,甚至都没有人发现他掉队了,那种从小到大萦绕着他的孤独感又一次笼罩在了他的周围。他鼻子有些酸,但是并没有眼泪。自从外公去世母亲嫁给现在这个人,自从那人第一次醉酒归来对母子俩动手,白昂就决定永不再哭,要坚强起来,保护自己,保护母亲。
独自看着河水潺潺流去的白昂在心里思忖:背负着这样命运的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对亲密的关系有了非分之想?居然还和仇人的孩子称兄道弟,简直堕落到了极点。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小冤家”所赐!他打算从现在开始,收起自怨自艾的情绪,恢复那个刀枪不入、桀骜不逊的自己,反正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和其他人保持着疏离又安全的距离,不是也正常地活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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