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着酒劲回到家,把白玉容从被窝里揪起来,按在地上质问道:“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凯子?提款机?还是你儿子的便宜爸爸?我一个人养活你们母子两个蛀虫,结果你们都比我有钱。出了事儿,谁也不肯帮我,就这么看着我卖房卖地,倾家荡产。你说你对得起我吗?啊?”
孙若石边絮絮叨叨地拷问着白玉容,边用脚去踢打她。白玉容默不作声,任由他发泄。他指责的一切,她都无从辩驳,因为她始终认为那些钱都是文家的,她白玉容没有权利动用分毫,她也不想将文家的任何一分钱用在自己身上。孙若石不懂,正是因为她把他当做自己的丈夫,当做自己人,才要求他跟自己一样,和文家的财产划清界限。
其实,这几年孙若石的诊所如果没有白玉容的经营,根本不可能做大,她从来都不是白吃饭的蛀虫。况且,自从诊所倒闭,也是她一直辛苦打工支撑家里的开销用度,否则,白昂和孙若石就得去喝西北风。
可这些话白玉容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她像以往的任何时刻一样,把所有委屈都自己咽下,直至胸中再也盛不下那么多委屈,就要喷薄而出。
十二岁的白昂被继父的打骂声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走出自己的房间,看到继父正在用皮带抽打躺在地上的母亲,赶紧冲过来护住母亲的身体,回头瞪着继父叫到:“你这个坏蛋!不许打我妈妈!我再也不认你这个爸爸了!”
“你不是我爸爸了!我不认你这个爸爸了!”白昂一边挣扎一边尖叫道。
孙若石愤怒到了极点,一下子把白昂拎到门外,扔下他就重重地关上了门,还隔着房门吼道:“滚!我也不要你这个死崽子了!”
白玉容见儿子被赶出家门,一下子爬起来就要出去追,孙若石见她心中只有儿子没有自己,更加恼怒,拉着她的头发又是一通暴打……
那夜,白玉容挣扎着逃出家门,在大街上像疯了一样呼喊着白昂的名字,却始终寻不见儿子的踪迹。最后,她心灰意冷地走到了江边。
夜晚,滔滔的江水黑漆漆的,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莫名地吸引着生无可恋的白玉容向它的怀抱中走去。脚踝、小腿、膝盖、股沟、腰腹、胸口、脖颈、下巴、头顶——白玉容的身体一点点浸没在刺骨的江水里。
突然,她感觉一双小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使劲地把她往岸边的方向拽去。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竟然是她遍寻不见的宝贝儿子白昂!她马上又燃起了希望,挣扎着想和儿子一起游回岸边去。但是她的身体已被冰冷的江水冻透了,手脚都不听使唤,只能任由白昂拉着,一点点向岸边漂去。
白昂从小和爷爷在江里游泳,练得水性很好,虽然那时的他只有十二岁,却能在冰凉的江水中拽着九十几斤的母亲游出二十来米的距离。当他拉着母亲靠近岸边,岸上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一个中年男人伸手把白玉容接住,拉上了岸。当他再要去拉白昂的时候,却发现白昂因为脚抽筋使不上力,被水下的漩涡给卷了进去。
那人旁边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一身黑衣,冷峻的面孔上有一对炯炯的眸子。他麻利地脱下外套,往男人怀中一扔,一个猛子扎进江水里,很快就把溺水的白昂给救了上来——他就是迟陌。
后来,白昂和迟陌就成了生死之交。
孙若石酒醒之后,非常后悔自己的行为,千方百计把白玉容哄回了家。但是此后,他就像中了邪一样,平时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但一喝酒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对妻子和儿子又打又骂。那时白昂还小,不能反抗,他的三颗牙齿就是在保护母亲时被孙若石打掉的。
所以从那时起,白昂立志成为一个谁都欺负不了的人,保护母亲、保护自己。他在迟陌的带动下,变成了学校里数一数二的打架之王,校园扛把子。
白昂讲完了这些故事,发现许鸢听得怒目圆睁,紧紧攥着两只拳头,十个指甲把掌心都抠破了。他心疼地拉过许鸢的手,轻轻展开她紧握的双拳,把她的手掌拉到嘴边细细地亲吻着。
“傻瓜,不疼吗?”白昂用那对清朗俊逸的眸子满含宠溺地望着许鸢,“你别担心,现在,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白痴,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历。”许鸢边说边心疼地抚摸着白昂好看的面容,“我以为……”
白昂轻笑了一下,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以为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事就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
许鸢一愣,心事被猜中,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白昂把她的头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娓娓地说道:“傻妞,这世界远比你想的残酷,但我希望你永远不需要见识它的黑暗,永远这样单纯美好。”
许鸢抬起头,似懂非懂地看着白昂温柔的脸孔,心想:难怪他总是愁眉紧锁、鲜有笑容,难怪他崇尚暴力、离经叛道。亲爸不认他这个儿子,继父又经常进行家暴,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少年,如果不是内心坚毅、品性纯良,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呢!
念及于此,许鸢对白昂的爱和怜惜又更深了一层。她决心一直陪在白昂身边,和他并肩作战,无论今后遇到什么困难都不离不弃。
“白昂,”许鸢声音轻柔却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去一中借读的,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白昂心中一暖,但是随即又忧虑起来。他知道许鸢为了他一定会和父亲负隅顽抗,斗争到底,只怕惹恼了那个阎王爷,到时许鸢肯定又免不了要挨几顿胖揍。他不想让许鸢再为他挨打,今天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已经像在剜他的心一样疼痛了。而且,许鸢的梦想是考到上海去,逃离这座城市,逃离囚笼一样的家庭,一旦她为自己牵扯太多精力,影响了学习,就无法完成这个梦想。所以,必须想个办法让她乖乖听父亲的话,不要再起冲突了。
“小冤家,也许你爸就是吓唬你,转学借读哪有那么容易?要不这几天你先观察一下,没准他办不成呢。”白昂想先安抚许鸢,让她缓和一下再想其他办法,这样至少她不会马上就贸然行动。
许鸢想了想,说:“我爸说两周以后就要我到一中去了,他如果没把握不会这么肯定的。”
“你就听我一次,先别轻举妄动,行吗?”白昂神色凝重地说道,还故意流露出一种不耐烦的表情。
自从在一起,许鸢从没见过白昂对她不耐烦地大声说话。她一怔,虽然心中有些不悦,却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晚上放学回到家,许鸢一声不响地吃完饭,就回到自己房间把门一关,蒙头大睡。她虽然答应白昂先不和父亲较劲,但是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选择冷战的方式,以沉默抗议父亲的霸道和独裁。
白昂心事重重地来到中江,但是迟陌不知道去哪了,也没人陪他玩、开导他,他只好独自打了一会儿台球就回家了。
到家以后,白昂躺在床上思索,如何能让许鸢不再和她爸发生冲突?以这几次见面的观察来看,她爸绝对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执狂。既然他打定主意要让许鸢去借读,除非客观条件不允许,否则是不会因为许鸢的反对就放弃的。他说让许鸢两周后就走,看来是已经走通了后门,联系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件事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了。那么为今之计只有让许鸢乖乖妥协,才能避免她最后撞得头破血流却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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