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丧是个失眠的人,失眠助长了抑郁,抑郁变成了丧,所以虽然有形有颜,却拒人千里之外。
今晚刘丧同样失眠,守夜的人换了两个,刘丧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来耳朵太灵敏,周围人起夜放水咳嗽磨牙听得一清二楚,二来有心事。
又过了一个小时,守夜人换成殷法师。殷法师撇了刘丧一眼说:“你若实在睡不着我可以打晕你。”
刘丧赶紧乖乖闭眼。说来奇怪,有了这句话,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梦。
那场景应该是不算太远的古代,就在雪域高原上。一个贫苦牧民家里女人正在生孩子。女人和牧民一样衣着简陋,甚至是衣不蔽体,终年劳作让他们的皮肤又黑又红。
毡房外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带着几个僧侣和随从,都骑着雪白的牦牛。她们不肯从坐骑上下来,仿佛高贵的鞋子和衣袍不应该被毡房外的泥土和牛粪玷污。
毡房里传来婴儿啼哭。牧民很快出来,把用破毛毡包裹的婴儿递给一个僧侣。婴儿是被毛毡完全裹住的,脸都没露。僧侣接过来,又包裹上一层厚重的绣着经文的经毯。
僧侣向牧民行个礼,牧民受宠若惊,连连弓腰还礼,样子非常卑微,仿佛低到尘土里。一行人走了,牧民仍弓着腰目送他们离去,背后的毡房里传来女人的哭声。
婴儿被带回一间地下石室,这里没有窗户,不见天日,还有很多从各处搜罗来的婴儿,都被裹在经毯里。一个僧侣看着这些婴儿,既不喂水喂奶,也不抱起安抚,唯一做的只是记录他们死亡的时间。
太令人发指了。刘丧在梦中想大喊,想把僧侣打晕把婴儿们救走,但是动不了。
婴儿们哭声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只剩一个。僧侣看看记录,已经过了七天。这个人婴儿在没有任何给养照料的情况下活过七天,生命力也算是顽强了。僧侣连经毯带婴儿抱到火炉上,用一个巨大的铜罩子罩住,开始诵经,让里面的烟闷死婴儿。
这铜罩子的造型也像一座塔,上面密密麻麻纂刻着经文。塔基一层是六边形的,每一个面刻着不同场景,有人有牲畜有地狱。这座铜塔肯定与轮回有莫大的关系。
刘丧难受得几乎窒息了。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婴儿被罩在塔里七七四十九天,刘丧在梦中的经历只是一瞬。这四十九天内不断有僧侣前来诵经,终于结束了,铜塔重新打开,经毯已经化成灰了,婴儿变成褐色的干巴巴的尸体。
僧侣们对着婴儿朝拜,然后给他全身镀上一层金粉,一面诵经一面贡献到最初的女人面前。
这个女祭司是鬼母在人间的化身。她身边已经有八个小金童了,得到第九个算是功德圆满。
女祭司供养小金童,也驱使小金童。小金童达成女祭司的心愿就得到奖励,得到更多的供养,不完成女祭司的任务则受到惩罚。所谓善恶终有报,等到女祭司死的时候,九个小金童围在她的身边,突然一起张口咬住女祭司,吸食她的血肉,让一个原本漂亮的女人身形极速缩小,变成棺材里看到的矮小狰狞的模样。幸好手下的僧侣及时赶来,不然女祭司被吸得只剩一张皮也说不定。
刘丧在梦里看完小金童的故事,难受得无以言表。以前以为在路上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有危险,刘丧都忍不住想救一下,更何况这些可怜的小金童。刘丧拼命挣扎,想睁开眼睛,冲破这个梦。
刘丧不知道的是,现实中的自己不仅能动,而且还抱着一个小金童梦游。守夜的殷法师不仅没叫他,还点着防风打火机,用微弱的光照着他,看着他梦游。
梦里,僧侣用符镇镇压住小金童,把他们塞进石棺,盖上棺盖。这个符镇是青铜的正四面体,每个面都是三角形,纂刻了密文。僧侣把符镇塞进小金童的嘴里,小金童就再也不能动了,乖乖被放入石棺,成为冰冷的随葬品。石棺盖子慢慢合上,刘丧听到了小金童的哭声。
救救我--我要妈妈--!! 我好害怕---!!
梦里刘丧突然冲破了限制,飞身扑向正在合上的石棺,用身体死死抵住石棺,伸手去捞小金童。小金童有九个,像九个滚来滚去的小皮球儿。刘丧随便摸到一个揣进怀里,赶紧再摸,却被一双手死死拉住。
是鬼母,果然指甲很长,像刀子似的划破了刘丧的手。
盗墓贼很忌讳将自己身上的东西留在棺内,但是刘丧的血滴滴答答落在棺内。鬼母牢牢控制住刘丧的双手不说,又把一张狰狞的脸凑近,张开口。刘丧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在溜走,身体又在脱离自己控制。
又要被上身了……
刘丧的力气一点点流失,石棺盖子慢慢合上。刘丧分不清自己的身体在石棺里还是石棺外,只知道完了。
我可能是在梦里被粽子掐死的第一人了。
忽然脑后传来一阵疼痛,刘丧觉得有人揪着自己的辫子,把自己从黑暗里提溜出来。那力度,那角度,如果要还原,应该是从石棺里拔出一颗大葱。
刘丧睁开眼,发现自己又是倒在地上,向上仰视殷法师。殷法师没带眼镜,随意地用帽子扣住右半张脸。
刘丧不知道的是,殷法师为了叫醒拿脑袋抢地的自己,情急之下拽住辫子把自己拽回现实。自己现在脸上沾了泥,头发也散了,乱糟糟的。但是几根发丝粘在脸上,意外地好看。
刘丧不知道该说什么,殷法师先笑了,说:“我说两件事。一,我用自己的血祛除你身上的邪祟,对一般人来说已经足够了,没想到你的八字如此轻薄,还能被小金童带入梦境。现实中的鬼怪我能对付,梦境里的我还真不会破,只能靠你自己。二,我看见你爬起来梦游以后,就跟进你的梦境看了一眼。怎么进的就别计较了,小金童嘴里含的是个好东西,你方不方便拿出来给我?”
刘丧这才意识到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小金童,吓了一跳,说:“法师请便。”
殷法师摇摇头说:“你梦游的时候手划破的血流到小金童身上,且已经被他当做供养吸纳了。你们的血盟已经结成,他现在是你的小金童。”
高原上的早晨比内地来得早,但是峡谷里看不到。六点闹钟响了,虽然没休息够,但不得不爬起来。休息8个小时已经很奢侈了。
黑眼镜醒来第一件事,去看伤员。受伤的向导王健,情况不太好。昨天给他消毒了伤口,注射了抗生素和抗毒血清,但是今早来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整个人呈现一种僵尸似的变化,行动迟缓,关节不打弯儿,脸色惨白,不会说话了,从睡袋里爬起来似乎有点要咬人的意思,被黑眼镜眼疾手快地使了一个大别子别倒在地,从背后反剪住两只胳膊,动弹不得。
黑眼镜冲胖子喊:“快过来帮忙,尸变了!”
胖子正在翻背包,边翻边说:“嘿,我的小金童怎么少了一个?宝贝儿你去哪玩了?快回来,想死你胖爸爸了。”
还好黑眼镜也是个嘻嘻哈哈的人,每天嘴角上叼着一个笑容,不然早急了。待胖子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黑驴蹄子,一旁的张卫国变了脸色。这队员是自己带来的,怎么能让人这么对待?哪怕是掏了十万块的客人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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