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9-5 11:57:00
　　三十四、房子和房子的问题
　　关于当时对他们结婚的反对，东阳妈妈没有再提，文嘉也就不再提，她以为她不知道，她就装着如不知道一样。何况，彩礼一事，也让文嘉觉得她是用实际行动接受了这个儿媳妇的，虽然东阳说她出于面子，但是文嘉知道，对于他们那个不算富裕的工人家庭来说，三万块也许是全部积蓄了，如果不是真心诚意的，谁会拿三万块来买个面子，此时文嘉打心眼里能体验东阳妈妈作为母亲的一片心。

　　不过聪明如她，也听出东阳妈妈几次电话里旁敲侧击的另一层意思。
　　男方的彩礼给了，那么女方的嫁妆呢？
　　家里的情况文嘉是清楚的，妈妈没有收入，就凭爸爸一个人的工资，这么多年来供两个孩子念大大学，虽然勉强能维持，但是肯定是没有盈余的，文嘉毕业后虽然没有再用过家里的钱，但是因为来上海，工作一年的一点积蓄都用光了，也没有往家里拿过一分钱，何况妹妹还没有毕业，不要说三万块，即使是三千块，爸妈也拿不出来。
　　既然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就不能要求单方面的付出，文嘉很为难。其实她也可以把这三万块给到父母，然后他们再给东阳，走个过场，但是这样只能是自欺欺人，她和东阳之间一直都有约定，需要商量完成的事情绝不瞒着对方，平时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大到婚礼的筹备，小到家里一块洗碗布的添置，两人从来都是有商有量，所以这一次文嘉还是选择了和东阳沟通。
　　听她说了家里的情况，东阳表示理解：“你父母算是很不容易的了，你想我们家供一个孩子都供得这么辛苦，你们家一起供两个呢，没有嫁妆就没有吧，你提出来反而会为难他们，我妈那里我去说。”
　　文嘉很感动，说：“你妈给的那三万块咱就存起来，留着以后有宝宝再用吧，那样就算是你妈的钱给了孙子了，对她公平一点。”
　　其实农村里的习俗，彩礼都是男方家给到女方家的，大方点的人家，都会作为陪嫁给女儿，算计狠一点的，就都扣下来，作为这么多年养女儿的回报，看起来是有点不合理，但是习俗这个东西不是法律，有时候却有比法律更强大的约束力，想要违背是需要勇气的。

　　所以文嘉作出这样的许诺时，心里其实一点底也没有，她不确定父母是不是能接受，尽管她不停地劝自己说，结婚之后，又不是像古代那样从此是别人家的人，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再也不管娘家事，她结了婚一样可以对父母好、给他们钱，没有必要非要咬定彩礼这一竿子买卖。
　　但是文嘉没想到父母另有打算。
　　元旦回家，当妈妈说出他们的计划时，文嘉吃惊不小。
　　父母想要盖新房。文嘉到家，刚刚把行李放下，凳子还没有坐热，妈妈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这件事。
　　文嘉的第一反应是反对：“你们现在的房子住得好好的，又不漏又不倒，盖新房做什么？”
　　妈妈说：“你看这全村，有几家还住咱家这样的房子，三间旧平房，再说看着你要结婚了，以后还会有孩子，回来总要有个住处，还不都是为了你？”
　　文嘉有点不高兴：“如果是为了我的话，那还是不要盖了，我一年到头才回家来几次？”
　　妈妈说：“房子总要盖的，爸妈都住了一辈子矮房子了，那村里杀猪的种地的都住上三层小楼房了，咱家出了俩大学生，我和你爸还窝在这破房子里，让人笑话。”
　　文嘉知道妈妈说的是实话，家里所有的钱都供了她和妹妹上学，在别人家的孩子早早辍学外出打工，大把大把往家拿钱盖房子的时候，她和妹妹还在向家里伸手要学费，在农村，房子是安身立命之处，更是家境和地位的象征，有不少人家宁可顿顿喝稀粥，也要把所有积蓄都搭到房子上，盖楼房，盖三层楼房，相互攀比，哪怕屋子里家徒四壁，也要在房子外面贴上亮瓦瓦的瓷砖，把面子撑得结结实实的。文嘉的父母虽然培养出了两个大学生，在村里进进出出时得了不少羡慕和恭维，但是20多年前盖的低矮的平房，在一群咋呼呼的楼房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让他们人前人后说话底气不那么足。文嘉妈妈不止一次感慨过：“如果不是为你们姐妹俩上学，我和你爸现在早住上楼房了，想盖什么样的盖什么样的。”

　　不管是文嘉的反对，还是妈妈的解释，她们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了一个现实问题：盖房子，钱呢？
　　文嘉手里，有那彩礼的三万块，农村里盖个两层的小楼房，也不过就三四万块，大家心照不宣。
　　可是文嘉做不到，就如她没有办法向父母提嫁妆的事情一样，她同样没有办法对东阳提出支援父母盖房。一方面她没有信心让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东阳理解农村人对一个大房子的魂牵梦萦，另一方面，她了解东阳，如果是他们自己的钱，哪怕全部拿来贴了父母，他也不会反对，关键那是他父母的钱，他父母省吃俭用一辈子的积蓄，拿来给她的父母盖房子，这个于情于理说到哪里也是说不通的。
　　文嘉只有跟父母商量：“是不是可以等几年再盖？”等妹妹毕业了，等他们婚后的小家庭稳定了，那样不管是父母自己还是文嘉，手上都会宽裕一点。”
　　妈妈的失望溢于言表：“爸妈老了，说不定都没有几年可过了，这么多年都为你们姐妹俩操劳，到老想自己住得舒坦一点，这个要求过分吗？”
　　文嘉无言以对。
　　文嘉也委屈：别人结婚，总是高高兴兴的，双方父母一起出力操心，置房置车，可是我结婚有什么？住在狭窄的出租屋里，买最便宜的戒指，连婚礼的烟酒糖都要仔细算计省着点花费；顶着对方父母不同意的压力，还拿了人家的彩礼，你们没有什么嫁妆支持也就罢了，还惦记着这点钱，岂不是让我被人家父母看扁了？从这个角度想来，文嘉竟是越想越不忿，躲进房间去，忍不住就泪水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