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8-12-15　23:40:07

　　23章之3
　　牛桃横和洪永余像是演了出李莲英安德海，点头不迭，牛桃横说：“是我的错，我有责任，我等下子就写辞职报告去。”
　　洪永余则说：“一定检讨，一定改进，么子处分我都接受。”
　　李丰达想去揪牛桃横的耳朵，县里领导和教委正好回头，他马上收手。

　　洪永余偷偷笑，笑得很开心。
　　那王梅尧道：“辞职就冒得必要了，好好检讨些，好好总结些，要是省里的领导今日里来了，估计把你们煮了吃了都挽回不了影响。”
　　廖副县长也回头：“动不动就辞职，哪里有咯多书记校长安排呀。”
　　李丰达又开骂：“牛书记，你是长个猪脑壳还是长个牛脑壳，要你辞职你就当真地辞职，要你吃屎你就当真吃屎吗？啊，辞职？一拍屁股就撂担子，拉一泡咯大的粪粑粑，要我李丰达来擦屁股，你做梦啦你，好生负起责任，好生做好工作，你看永余就比你会讲话。”

　　牛桃横好像在唱京戏，做脸谱，左边红，右边青，额头山还冒金星。
　　两辆小车喷着烟，溅起泥花，嘟嘟地走了。
　　书记和校长两个站在校门口，望着那车奔驰到马路上，咕咚咕咚地向城关镇方向行驶，消失在拐弯处的山角，这才回身，牛桃横举起手，好像要炸碉堡一般，高呼：“开会，开会，全体教师马上开会。”
　　下午最后一节课还没有开始，全校老师就在二楼实验室开会了。
　　有课没课的老师都要来，哪怕班上乱成一团也要来。
　　我和姚卫平坐在一桌，姚卫平目光浑浊，头发零乱，拿着本律师资格考试复习书，昏昏沉沉地看，逢着我便说：“廖县长进我房间了。”
　　我问：“领导讲么子了？”
　　我手里也拿着本英汉小词典。
　　“她进门就闻着股尿腥味，看看我的洗手间，就很关心我的个人问题。”
　　“她有个妹妹要嫁与你？那我恭喜你了，起码可以上吊（调）了。”
　　“不是的，领导讲，这是后生家住的吗？分明是个猪栏吗，这后生家日后总得讨堂客吧，咯样子不收拾，堂客怎么进屋呀。”
　　我们两个都笑了。

　　啪————
　　一个巴掌打在我和姚卫平共坐的课桌上。
　　顺着巴掌看上去，发出此掌的是我们敬爱的可爱的牛书记。
　　原以为他要打断我们的讲话，结果发现是要打断全场的小话。
　　“我的爷，我的娘，拜托你们莫讲小话了，要得不？我们花田中学今日要用一个历史词汇来总结，就是‘五卅惨案’，我们要总结，我们要反省，我们要从头开始。”

日期：2008-12-17　0:51:09

　　24章之1
　　历史的客观规律并不随着少数人的主观意志而转移，花田中学的客观规律也不会随着牛桃横少数人的主观意志而转移。
　　牛桃横信誓旦旦地说要从头开始。

　　大家哄然一笑。
　　彭树人老师吐着烟圈，悠悠地说：“桃横啊，你莫激动，你莫紧张，等县里领导教委领导下次来的时候，那要等孙猴子在如来佛手板心下面再横着困500年呢。”
　　大家哄然第二次笑。
　　什么都没有从头开始。
　　那堆煤炭还是高姿态地矗立在食堂正前方，操场的右面。沈师傅还是每日里操着铁楸在那上面做炭巴，一面做，一面骂学生。
　　教室的玻璃还是没有安装好，冬天的时候自然有廉价薄膜挡风。
　　我房间的门页还是躺在教室的地板上，不到三天功夫，它的功能从挡风避雨变成男生比武用的擂台。
　　功课不好又特别闹的学生，照样坐不到凳子，被罚企，屁股贴着墙壁扭来扭去。
　　外来势力改变不了花田中学的原生态。
　　6月的初的时候，又是几场暴雨，我到姚卫平房间窝几个晚上，又在小四房间窝几个晚上，在姚卫平房间窝是消除我在小四房间窝的证据。我问牛桃横：“书记啊，我房间漏雨，你安排个校工检一下瓦吧？”牛桃横回答：“对不住了，你找永余去。”于是我找永余校长，永余说：“你找后勤主任李克清去。”我找李克清，李克清曰：“你去找赵四吧。”我嘻嘻哈哈找小四，小四嘻嘻哈哈说：“你嫁到我屋子里来了？我还等着你收我呢，怎么，要做赵家的上门郎呀。”最后的解决方案是我抱着小四啃一阵。

　　6月中旬的时候，洪俊杰的爷老倌从广东包工程回来了，听讲柳老师天天夜淋雨，于是带了一帮下手，自己出钱出工，一架高梯子爬到我屋顶上，反反复复一阵检修，检修完之后拍着胸脯讲：“柳老师，我洪师傅做过的，要是还漏水的话，你拿桶粪往我洪某人家里的厅堂里泼就是了，我是两峰县最好的包工头，不信你到广东问去。”也不要根烟，也不要杯茶，背起楼梯就走，走一段，忽然又回来，我以为是替他的崽求情的，却听他说：“柳老师，你莫因为我洪某帮你检修了屋顶就有了面子，就不好意思教训我的崽了，告诉你，他不听话，你照样打，照样批评，照样罚企，我冒得意见的。”讲得我脸通红。洪大哥以德服人，我也要仗义些，于是，每个星期的魔鬼处罚名单上从此不再有洪俊杰的名字，最多也就罚抄点课文，更何况洪家伢子时不时地那些板栗，橘子，杨梅，野猪肉过来。

　　有一次，龚小贵吃醋吃得不行，向我告发洪俊杰的罪行行径：“柳老师，你晓得不，洪俊杰嫌他公公奶奶罗嗦，说要拿些毒药放到茶水里闹死他的公公奶奶。”我当下给了龚小贵几个栗凿。第二天，龚小贵送来粽子水果，我也不敲他栗凿了。
　　我也不打牌，也不专门埋在书堆里，每天黄昏，和小四拉着个手，从校门口出去，然后左转，后面有条土路，土路下去百来米，有条石桥，石桥下是清澈的河水，河水两边是密集的芦苇，芦苇四面是一块一块的稻田，稻田田埂上或开着野花，或种些豆子。
　　我和小四从河湾走到田埂上，或采些野花，或在浅亮的河水里，两个赤着脚，踩着鹅卵石，搴起衣裳，执子之手过河。
　　河洲之花灿烂兮，摘以冠佳人之发。河水清且亮兮，水声激激风生衣。
　　时而见河畔有古木两三围粗大，两个嘻嘻笑着，一人抱一面，中间隔着古书巨大的树干，十个手指极力触摸对方的手指。
　　有时候发动学生拿着箢箕，箩筐，桶子去河里田里，捕鱼捕泥鳅捕螃蟹，大锅大锅地煮着吃，将螃蟹煮得红红的，剥开了吃。
　　记得当时正年少，我爱聊天你爱笑，小四一笑起来，眼睛总是眯眯的，露出一颗小虎牙牙。
　　当然，这当中也有不和谐音，6月底的时候，城关镇学区宣布：“我县城要在城北开发区建北城学校，每个教师在6月份的工资里捐献300元。”
　　这个鬼北城学校，成了一个阴影，笼罩着我的钱袋子。
　　7月流火，要放暑假了。
　　眼看着师专毕业一周年了，94届分配到两峰县工作的老师都要在这一年暑假进行转正培训，地点就在两峰县教师进修学校。
　　培训的大楼就在距我家宿舍搂100米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