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仇解愁,种恨忘忧》
第20节

作者: 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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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初听疏桐来报,说锦国国君卫添来求见的时候,她看了看窗外纷纷扬扬好似永也不会休止的雪花,倦倦道“说我从不接帝王家的活儿,叫他回吧。”
  可过了一个时辰,疏桐又出现在她面前,绞着衣袖为难道“先生,那位陛下好像很坚定,在门口站着,雪在他的斗篷上积了快一尺深了,他也不肯挪动。”
  秦不羡不说话,皱着眉头思考着该怎么拒绝。
  疏桐又出去劝了一趟,可卫添还是站在那儿不肯离去,两下僵持了许久,疏桐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她见状赶紧接过来,一路跑到茶室,将那玉佩递到秦不羡面前。
  “先生,他带来了这个。”
  秦不羡望着那块玉佩四指宽,三寸长,黑玉底,白银纹,青铜圆币稳妥地嵌在中央。
  正是我后来从吕舒那里拿到的那一枚。
  据秦不羡讲,她以前的门派叫不老门,这玉佩是该门派里独有的信物“不老令”——见不老令如见门主,见委托之可劝而不可拒。

  但她从门派里出来很久了,已经算不上门派中人,也已很久没有看到不老令了,更没有必要去履行门派的规矩。听到这里,我曾打断她的话,笑问道“你为什么从门派里出来,是不是学成之后就想单干了?”
  秦不羡摇摇头,没有告诉我离开的原因,可脸上却浮出些许黯然“你不要接话,我不想说的你便不要问,认真听就是了。”
  于是话题便又转回三年前,她见令牌不知所措,一瞬恍然。
  疏桐条分缕析道“要不然您就破例一次?一来,他到底是锦国的国君,现今宁国战败,咱们呆的这个地方,若是他想攻打便就能攻打下来。若我们不接他的委托,怕是会惹来麻烦;二来……”
  讲到这里的秦不羡又顿了顿,没有说出“二来”之后的话,本王也谨记她方才的提醒,不去追问。
  总之经过疏桐的劝说,秦不羡答应了这一桩委托,穿上斗篷,亲自将门外的卫添迎进来,请他坐在雪貂毯上,倒上新买的茶。
  疏桐备好了两个手炉,她选了炉盖镂刻着五蝠的那一只递给卫添,先请了个罪道“陛下驾临寒舍,未曾好生招待,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小人不死,”又双手奉上不老令,“陛下委托的事情小人会尽力去做,但这枚令牌小人不想收下,请陛下带回去随意处置了罢。”
  卫添把这令牌揣进怀里,摩挲着手炉的纹饰,笑道“先生一定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了这一枚玉佩,已拼得你死我活。”
  秦不羡认真道“陛下,在种恨这桩事,你死我活尚属轻巧,提不起来又放不下去,求生不得又求死不能,于阴诡境地中沉沦反复,于牢笼之中困顿不得出,才是最叫人难过的。所以,陛下若是因为小仇小恨而不痛快,小人还是劝您以江山社稷为重,早日放下仇怨苦痛,不要走上种恨这一条路。”
  卫添喝下一口茶,坐得笔挺,望住秦不羡笑道“若是为了小仇小恨,朕便不会费尽心思得到这枚玉佩,也不会在这大雪天里为了求见先生而等几个时辰了。”停顿片刻,怅然一笑,“虽然我也不晓得来找先生对不对,可有些事在心中郁结甚久,一日不除,便不能安睡。”
  秦不羡便不说废话,直截了当问道“既然如此,那陛下现在可以把这些令您不能安睡的事原原本本讲给小人听了。”
  之所以要求卫添原原本本讲出来,不是因为她喜欢听那些宫闱秘辛或者说皇城旧闻,而是她必须清清楚楚地了解到他心中有哪些恨、如何产生的这些恨,找到源头,才能做好“恨种”。
  卫添怔怔看了看窗外,那已经攒了一尺高的雪,面上有些无措“朕之前是听说过,要把所有恨的原由都讲给先生听。
  秦不羡放下茶盏,一字一句认真听。
  “二十岁那年本是我登基的一年,可我父皇被逆臣下毒顷刻身亡,母后亦遭大火尸骨无存,我二弟趁机逼宫做了皇上,我太子身份被二弟及其党羽废黜。”
  讲到这里的秦不羡悠悠转头,望着我,眉头紧皱道“崇安王殿下,你作为陛下的兄弟,应该比我更清楚陛下二十岁那年的经历罢?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鹿呦呦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您也该了解罢?毕竟听说,您和当时的二皇子关系不错。”
  脑海中便又出现当日偏殿殿顶的样子,风很凉,吹得人心动荡。以至于刹那回神,对比鲜明,只觉得秦不羡的房中燥热难耐,我掏出折扇摇了摇,也把心神稳了稳,才笑道“是的,本王清楚。”

  秦不羡便哂然一笑,揶揄道“帝王家的事果然乱,当时的崇安王殿下是如何打算的?纵观两位皇兄互相争斗你死我活,等到两败俱伤你再坐收渔利,这真是一招妙计。”
  到底卫添才是她的顾客,所以在这桩皇位更替的事中,她才对卫添格外偏袒“只是你们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能逆境重生,杀回帝京罢?二皇子被陛下恩赐在钟启殿内着黄袍自尽,鹿呦呦逃离帝京跳入大江不见尸首,那个时候,崇安王殿下又躲在哪里了?”
  我浅浅笑着,看她说道激动处,额上也渗出了细汗,便抬手也替她扇了扇。
  纵然本王不想辩解,但是秦不羡确实错了。
  那时的本王啊,一门心思都想着程遇能早早地好起来,我哪有多余的心来争夺帝位呢。
  “你方才提到了‘恨种’,请问秦大人,恨种是什么东西,和种恨什么关系?”递上一杯茶水,又凑近一些,我涎笑问她,“这样问,合不合规矩,算不算是触及你们的职业机密?”
  她又用那双含着雾气的眼睛看了看我,眼神一如刚开始讲故事时那般奇怪“卫期……”良久之后,又无奈一笑,“算了,你果然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很多事都忘记了。”

  我以为她说的是卫添卫朗和我之间的事,这些事我只是不想提罢了,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她不再看我,轻声道,“种恨,浅近些讲……”
  种恨,浅近些讲,就是恨丝做的种子。
  那时候,确定要给卫添种恨后,秦不羡在兽炉里点了安神香,将三枚银针固在卫添心口,三枚银针固在他脑后,用指尖生血为引,在他眉心探寻,最后将恨丝缓缓勾出来。
  卫添的恨很重,恨丝比一般人要多三倍还不止,但好在这恨丝方向很明确,目标也很清晰,通俗点说——卫添清楚地知道自己恨谁,恨她哪里。所以他的恨丝汇集在一起,不曾乱跑,也不曾纠缠,在生血指引下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
  这叫秦不羡很开心也很满意。
  这感觉就像说书人听到了讲出来绝对会令听书客拍案叫绝的爆炸性消息,像写书人想到一个此前从未有人写过、能让他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故事,再或者像厨子做完一道拿手的菜后、砧板上未曾留下一丁点儿多余的食材、锅勺上未残留一丁点汤汁——这种顺手又利索的感觉让她欢喜。

  她之前见过很多委托人,他们的恨丝是杂乱无章、没有一个具体的方向的,这种情况她别无他法,只能放更多的血来引导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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