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本王知道了。”
“你一点也不紧张么?你难道不想尽快把不老琮找回来么?”
“我往哪儿找?”本王哑然失笑,“难道去质问阿遇,是不是她把我的体内的宝贝拿走了?万一真的如你所说,是本王当时地把这宝贝给了她呢,再要回来也太难启齿了罢?”
秦不羡黙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窗外不曾停歇的雨又回头看了看我,轻声问道“如果是现在呢?”
“什么?”
“你方才说自己再要回来羞于启齿,如果事情放在现在呢?你明知道自己没了不老琮活不长,你会不会还把它送给程遇?”
本王长唔一声,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可答案却是秦不羡不喜欢听的那种。
但是我依旧没有故意说好听的话骗她“会的。她身体不好,是我造成的,若是用了那不老琮她能好过一些,我是愿意的,毕竟……”
毕竟十五年前,若我没有攻城,寒冬腊月的,她不会跳进河里自寻了断,也就不会落下寒疾病,双腿更不会被冻坏到现在都不能走路。
我以为秦不羡会骂我,我甚至做好了她骂我的准备。可是没有,秦不羡只是点了点头,面上都看不出有丝毫波动,起身将酒坛、筷子连同那一页演算得密密麻麻的纸一同带走。
窗外雨声沉沉,水雾笼着整个府邸漫无边际,回廊檐宇都隐于雨幕化为寥寥几笔。但她走进雨中的时候没有一丁点儿的迟疑抑或是犹豫,如同昨日皎皎月下她离开王府肆意飞奔,又如同三年前死牢门前她路过本王又迎着日光远去,她走得都很果断鲜有回头的时候,果断到我问不出口那一句——
“羡羡,你明天还走么?”
我翻身下榻,捡起她落下的那支笔端详,窗外雨声骤然急促,有脚步声自远处一点一点放大,带起哗啦哗啦的声响——下一秒,房门突然被打开,秦不羡抱着酒坛立在门前,身前是扑面而来的桂花酒香,身后是雨点飒飒悦耳的声响。
雨水顺着她的长发滑落下来,她整个人如将凡尘涤去露出仙风,本王一时间无法描述自己的荡漾的心情,只能借曹植所作《洛神赋》里那几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
这仙神美成这样却还十分照拂我这种凡人,开口道“我可能要在帝京多待几天,可否借你的王府一住?”
本王手中的笔掉在地上“这儿就是你的地方,只要你愿意。”
七日后,秦不羡从帝京驿取来一个三百里加急的包裹,不由分说将我推到榻上,接着就开始扒我的衣裳。
“你要做什么?”本王脸一红。
她淡定地拆开包裹“暂时用来封你的刀口的,总流血也不是办法。”
“古南国神胶?”
秦不羡眉毛上扬,似是不可置信“你想起来了?”
我道“以前有个大夫告诉本王,古南国有神胶,涂在溃烂的皮肤能生新肉、长新皮,且重生的皮肉与人身上的皮肤几乎无差别。”
她点点头,打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青瓷盅。我本以为里面就是传说中的神胶,可打开盅盖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神胶,倒是发现里面慢慢爬出来一只虫子那虫子身长半寸,通体雪白,虫头看不到眼睛,只有两只触角发出忽明忽灭的淡蓝色光。
秦不羡轻轻地把它捏出来,放在我心窝的刀口处,那虫子便十分灵性地伸了个懒腰,接着低头寻着血水开始蠕动。
我心上生出细微的似是被啃噬的疼痛,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发现是那虫子确实在吃刀口处的腐肉。
“它得先吃饱了才能出胶,你这伤口又长又深,它一来一回月末得花两三个时辰。你先睡一觉罢,我叫徐将军过来守着你。”秦不羡道。
我赶紧起身把她拉回来,这动作太大心窝处的虫子顿时不稳,得亏它嘴快地咬住我的肉,才不至于被摔下去。本王低头一瞧,发现这虫子貌似也有脾气似的,两个蓝光触角抡起落下,啪啪地打我十分不留情面。
秦不羡把我推下,不快道“你起来做什么?”
本王讪讪一笑,不要皮不要脸道“我现在不困,你别走,陪我说会儿话。”
秦不羡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有什么事改日再说罢。”
于是,在本王百般不情愿下,半刻钟后,坐在我面前的变成了徐光照。
徐副将对这只虫子十分感兴趣“它长得可真漂亮。”
本王看着手中高僧手书的《莫生气》,轻嘲一声“也就那样罢。”
这虫子触角一顿,又急速落下来,挑着生肉又咬又打,恨不能顺着我这刀口把我心窝打穿。
徐光照眸光炯炯“它听得懂人话?!”
本王也开始惊讶起来,愣了片刻,又故意补了一句“你爹娘怎么把你生得这么丑?”
虫子便急了,刚才还是不紧不慢地蠕动,听了这话瞬间风驰电掣围着我那伤口跑,边跑边咬,发泄了一通后才停下来继续工作,只是它方才咬过的地方渗出血水来变成了一个图案……
徐光照嘴角抽了抽,指着那个图案道“殿下,它好像在上面咬了一只……王八。”
咬王八。
咬本王。
本王是王八。
这只虫子,叫本王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它待会儿还要吐胶封我的伤口,我恨不能现在就一掌拍死它。
秦不羡不知去了哪里,到了晚上才回来,此时我心窝处已被那神胶封好,与之前看不出两样了,那虫子也爬回青瓷盅里,耷拉着两个触角,沉沉睡过去。
我提了两壶桂花酒,揣了一只烧鸡,问秦不羡“屋顶月光很好看,要不要去上面坐一坐聊聊天?”
她点头跟我上了屋顶,可坐下来后,本王竟一时脑空不知道说什么了,气氛便有点尴尬,我只能把话题往今日那虫子身上引“这虫子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弄来的?”
她随意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月亮,浅浅道“是以前师门里的一位长辈为我养的,他给这虫子取名叫小蓝。”
“可它的身子是白色的,为什么不叫小白?”
秦不羡接过酒,眼底带笑“那位长辈说过,这世界上有一种精叫‘抬杠精’,若是取名叫‘小白’,肯定还会有人问你为什么不叫它‘小蓝’。看来殿下也深得抬杠精的要义精髓,所以一语中的。”
“咳咳……你方才说这虫子是师门里的一位长辈养的?”不知为什么,我脑海里萌生的第一个词就是“师叔”,于是干脆将疑惑问出口,“可是你曾提到过的那个叫尹酒的师叔?”
“嗯,是他。”秦不羡言语之间十分干净又十分坦荡,像是投入这夜幕这风中的一束白月光,叫我都不忍心再把她口中的“师叔”同梦境里那个纵欲又混账的本王联系起来。
可我又发觉哪里不对劲,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绕到心头“他为什么会为你养这种虫子?你身上也有愈合不了需要用神胶封起来的伤口么?”
她闻言身形一滞,突然不说话了,酒也洒出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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