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四矿已经开采四个多月。每个月产量近一万吨。看着进进出出的大卡车，钱福生喜上眉梢。
　　这一天，上午八点多，史方勋怒气冲冲来到办公室。“你这样疯狂开采，山林道路被毁，河水都发黑了，有些地方已经坍塌，却一分钱农赔款不给，还克扣装卸费，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还有良心吗！”
　　“以前矿上的钱都是国家的，农赔款可以随意给，现在这个矿是我的，我不能满足你们的无理要求！”

　　“怎么是无理要求！”
　　“我说无理就无理！”钱福生昂头一嚷，一拍桌面。
　　“租赁合同里写得明明白白，你应该‘包干负责处理’，这就包含了农赔款！”
　　“可没说明什么时候给，也没说给多少，我十年以后给，行不行！”钱福生不紧不慢端起茶杯，抿一口。
　　史方勋嘴角抽动，“装卸费这一项，我们是有合同的，你怎么还随意克扣！”
　　“什么合同！你签了吗！”钱福生一声冷笑。
　　“你把内容定得那么苛刻，大伙当然不同意签！但我们存在事实劳动关系，这在法律上等同于存在劳动合同！”

　　“你去告啊！你们12组不干拉倒，老子还找不来人！”
　　“你也是村里人，怎么这么没良心！”
　　“现在是我在养活你们12组，是谁没良心！”
　　史方勋黑着脸走出门，回到家。
　　“钱福生心太黑，这样下去大伙要遭大殃！谁不知道他是送给和致发十二万才中的标！”

　　老婆说：“你别管，别惹事！”
　　“我是12组组长，要对大伙负责！下午就去信访办，就不信没人管。”
　　“还是别去了，能有用吗？”
　　“先试试，这事一定要向政府反映！”
　　下午，史方勋来到信访办，把事情一讲，人家登个记，叫他先回去。
　　到月底，没有任何消息，史方勋写了厚厚一打材料，拍了一些照片，来到连台市纪委，把材料交上去。

　　周昌的“锦绣花园”已接近竣工，虽然被评为县金牌楼盘、市优质结构工程、省“金斧”奖，但销量不佳，只卖了一半。这天上午刚上班，周昌找到赵金玉，把事情一讲。赵金玉放下手中的文件，点着一根中华烟，慢慢吸几口，过一会抬起头，说：“这样，我叫教育局下个文，凡是买‘锦绣花园’房子的，子女中考加十分。”
　　周昌伸出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有个好消息，扩大城区的申请，国务院已经批下来了，上次送给你的地，正好处在新城区中心地带！政府正准备成立‘新城区规划办公室’！”
　　“好啊！那我还要多买几块地！”周昌眼珠一转，说：“我们公司里有几个高工，要不把他们纳入‘新城区规划办公室’专家组，给政府出谋划策，怎么样？”
　　“好啊！政府正缺这样的专家，我过会就叫何县长发邀请函！”
　　周昌快步到桌前，拿起笔写下五个高工的名字。

　　第二天上午，政府下发红头文件：为促进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拉动内需，提高广大群众的生活水平，经研究决定，凡在“锦绣花园”购房者，总金额达到50万元以上的，其子女参加明年中考时加20分，免收学费，择校费减半；总金额达到25万元以上的，其子女参加明年中考时加10分。
　　三天内，“锦绣花园”房子被抢购一空！
　　“专家还是对的，要是没钱，怎么买得起房！这就说明房价不高嘛，老百姓手里的钱多得很呐！”周昌说。
　　十天后，这事上了《云希晚报》，舆论哗然。
　　“购房加分政策的出台，是为了促进神马县房地产业发展，进而拉动神马县经济！”县委宣传部安局长对《云希晚报》记者讲，“我们结合本地特色，增设了一些照顾政策，主要是为了促进本地经济发展。把中考招生作为招商引资、吸引人才的一个措施，政府的初衷是非常好的，一切都是为了发展，为了老百姓嘛！但这只是一种过渡性政策，不具有长远性。昨天经教育局领导研究，决定暂缓执行这两项加分政策。毕竟，政府有责任维护教育公平！在中考中，要坚持以学生的学业成绩和综合素质为录取依据，实行公平竞争择优录取。昨天，教育局召集了符合这两项加分政策的家长，举行说明会，已经做好了他们的思想工作。广大家长无一例外，对教育局非常理解，对政府非常支持！我们神马县群众向来和政府团结一心！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是，高举马列主义***思想和‘三个代表’伟大旗帜，在赵书记的带领下，全力发展经济，把神马县建成全国‘百强县’，上下齐心，共建和谐社会！”

　　中午，何书武请记者在金满楼吃了便饭。午休安排在美苑宾馆，一进门厅，大家到一楼商店逛了逛，每人限购两件三折商品。下午两点，临走前，又送上几样土特产。几位记者对采访表示满意，希望与神马县政府继续加强沟通。
　　十一月十五日，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阳光照在金田四矿井口，偌大的矿区，没了人声，没了车响，没了狗叫，四面八方宁谧地像只空瓶，仿佛这里只是一座荒山野岭的废角。井口边，两面乌漆吗黑的红旗垂下来，偶尔摆一下，表明这里曾经有过人迹。
　　金田四矿关闭！和致发被抓！市纪委书记曹万里批示要求严查！钱万鸣和钱福生都被纪委带走！
　　连台市纪委就金田四矿招标一事下发红头文件：该招投标合同属无效合同，建议神马县政府依法解除所订的租赁承包合同，重新进行租赁承包招标。
　　“这都是老史的功劳啊！”大伙笑着说，“这个钱福生太没良心，每天产那么多煤，进账十几万，却把我们当奴隶看，一分钱一分钱抠！真是报应，这天也有见太阳的时候嘛！”
　　日子一天一天下来，没几天，钱万鸣出现在办公室——正常上班！“我是清白的嘛，我没收钱福生一分钱！我要是贪污一分钱，受贿一分钱，就把我枪毙，并可一直枪毙到我孙子！”钱万鸣端起精致的紫砂茶杯，边喝边讲，“纪委就是向我了解了解情况，我怎么会像和致发那样，我十九岁就入了党！我受党的教育这么多年，立过两次三等功，得的表彰证书有一尺多厚！和致发算个什么东西！他就是一开始和单位领导攀上是河南老乡，会拍马屁，才爬上去。你们不知道，别看和致发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他喜欢在办公室里上黄色网站，老把电脑搞死机！以前在连云镇港东开发区就这样，当个建设局局长狂死了，狗改不了吃屎，和致发是个什么东西！”

　　“妈的，真没想到会成这样！这个史方勋！”钱福生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没有烟，没有女人，没有电视，不能见人，不能打电话！交代交代，交代你妈祖宗！”
　　不一会，一个穿警服的人“咣当”推开门。
　　日期：2011-07-18　08:56:30
　　“起来！”那人喊。
　　钱福生猛然坐起，连忙穿上鞋。
　　“过来！”
　　钱福生三两步到门口，跟着那人走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坐下。眼前，还是那张桌子，桌前，还是那两人。

　　一个丨警丨察转动台灯，光线猛烈，直冲眼睛！
　　“快老实交代！”一个厉声说，声音在闷罐里回响。
　　“不是交代了吗，送给和致发十二万，没别的了！”钱福生慢慢放下手，眯着眼说。
　　“你要老实，别给我们打马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