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已成往事》
第40节

作者: 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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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万礼点点头,去罐子里掏了些粗盐来包结实,放到面袋子里,三个男人拎着东西出去了。没一会儿,院子门外响了几声马声,就再也没了动静。
  又等了一会儿,张万礼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把院子门叉好别了杠子,这才进了屋,到西屋让张景义娘三个出来“没事了,和孩子洗洗睡吧。”
  张景义问“干什么的?”
  张万礼说“乱石刨的胡子,这是冬天没粮了,没事儿。现在是革命政府,不是过去了。”
  张景义听张万礼张万智闲聊的时候听过胡子绺子的事儿,心里有点儿慌。
  张万礼说“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也就是弄点儿粮,不敢祸祸。以前那都是大马鞭子皮军靴,你看看现在的,和咱们也没什么差别,都是混个日子,不用耽心。”
  张景义问“那今天给了,明儿还能再来不?”
  张万智已经把洋枪挂到了墙上,笑呵呵的说“不能够了,放心睡吧。也就这样,再逼就轰他娘的,他们心里也有谱儿。现在的军队公丨安丨可不是白狗子那会儿,是真打。”
  一家人烧了热水洗脚上炕,刘照丰是好奇,刘金荣早就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迷迷糊糊的打盹儿,这会儿沾着枕头就着了,一点儿也没耽误。
  张景义躺下来,睁着眼睛看着天棚发愣。
  张万智拉了灯,咳了一声,轻声唱“王二姐儿,坐楼堂,思想起我的那个二哥呀……”
  他的声音有点儿细,唱的很有味道,声音也不大,缠缠绵绵飘飘悠悠的,张景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公鸡一打鸣,一家人就陆陆续续的起来了,刘金荣坐在被窝里揉眼睛“妈,昨儿个谁来了呀?”
  张景义把头发拢起来扎成髻,咬着卡子别碎发“没谁,说了你也不知道。”
  刘金荣眨了眨眼睛“炖肉了,我闻着味儿了,不是说那肉是过年才吃的么?炖完了,过年还有么?”
  张万智坐在炕沿上穿鞋,笑着说“鼻子像猫似的。有肉,等我上山给你弄去,山上有的是。”
  刘金荣说“山上有狼,你小心点啊,跑快点。”
  张景义问“你和哥要进山哪?”
  张万智说“进去逛一圈儿,我前阵子下的套也该去溜溜了。洋枪里装了药,不能那么放着,得去找地方放了。打点什么都是东西。”
  刘金荣把小棉袄套在身上,爬过去揭开棉窗帘往外看“爸,院里有家巧儿,不老少呢,你拿枪打吧。晚上炒咸菜吃。”
  张万智说“家巧儿不能用洋枪打,那玩艺儿太小了,轰下来也不能吃了。等我看看,能不能弄野鸡子回来。”

  刘金荣问“怎么弄?拿棉帽子吓吗?”
  张万智笑着说“那个不保准儿。今天用刺么果去药,你不问晒那些刺么果干什么用吗?又不好吃的。拿来药野鸡山雀可灵了,一弄一个准儿。”
  吃了饭,张万礼和张万智背上洋枪带着镰刀绳子进山去了,刘照丰在院里劈柴,刘金荣就趴在屋里窗台上隔着玻璃看,小白狗站在地上扒着炕沿看着刘金荣。
  农村晚上狗不能进里屋,要值宿呢。夏天就在院子里,冬天睡在外屋,有个稻草铺的窝。

  很快就到了年根。
  队上杀了口猪,挨家挨户都分了点刀条肉,一斤多重,给了半锅骨头汤。队上的干部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儿,但是没人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就是感觉不对也没办法,也不敢去找。找了也没用。
  在这山沟沟里,队长就是天。
  灯笼是用高粱秆做的,糊上去合作社买的大红纸,在里面点上半根蜡。

  对联和福字是裁好了纸,到堡里请学校张老师给写的,写一副对子加上福字,还有出门见喜,抬头见财,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这些贴在鸡窝粮仓上的吉利话儿,一共一毛钱。
  小年,三十,初一也会放鞭,一百响一挂的一毛三,两百响的二毛。
  二踢脚和吐球是奢侈品,只有队长和会计那样的家里才会买几个,家里孩子天天拿在手上显摆却舍不得放。
  张万礼给刘金荣买了些拿在手上放的呲花,三毛钱十个,就成了刘金荣的宝贝,想了一下午才带着不舍分给哥哥一半。刘照丰笑着拿了一个。
  村里的孩子顶着风雪跑到南沟来找刘金荣玩儿,在院子里跳房子。
  她们有嘎了哈和小口袋,嘎了哈染成红色,小口袋是用五颜六色的布头缝的,里面装着沙子。
  刘金荣很羡慕,但是没管家里要,她知道要了也没有,一口猪才两个,再说,猪是要上任务的。

  张万礼笑着说“别眼气,大爷给你弄,弄来了也染成红的玩儿。”
  刘金荣就开始盼着。
  可是这一冬天运气不好,始终也没打着大东西。张景义用碎布给缝了四个小口袋,这就成了刘金荣唯一的玩具。
  三月份,又开学了。

  刘金荣要到法台去读四年级。
  没有车,队上的孩子约着在三道河桥上汇合,一起走着去。
  法台的学校是可以住宿的,但住宿要交粮,没有谁家舍得,农村人没人把走路当什么大事儿,包括孩子。
  从张家堡走到法台的学校来回十七里地,顺着山绕过去,中间大部分地方连人家都没有,要过两条河。
  冬天还好,走路的时候也不会太冷,把脸包起来就好。
  夏天荒草和庄稼比成年人都高,一走一身汗。

  随着河水开化,山坡上冒出草尖,山洼里的春天就来了。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初,山风一天到晚忽忽的刮着,带着彻骨的寒意。
  山坡野地里人开始多起来,女人孩子在到处挖野菜,男人们打茬子烧青开始地里的活计。
  新的沙场开工了,刘照丰开始骑着冬子场厂的那辆破自行车上工。
  刘金荣没用哥哥每天接送了。早晨背着书包带好午饭,坐着自行车到三道河桥,然后和同学一起走到学校。中午就和老师要点儿热水吃口饽饽咸菜,趴在课桌上眯一会儿。

  晚上下学也是和同学一起走回来。
  张景义开始学着种地,和张万礼张万智哥俩一起鼓捣自己家的几亩菜地还有自留地,开始盼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队里的公地是不用张景义去的。
  就这样平平静静的到了夏天。
  “妈,好多汽车呀。”
  在院子里和小白狗玩的刘金荣跑进屋里,趴在炕沿上和缝补衣裳的张景义说着。
  “什么车?”
  “大汽车,绿色的,还带着蓬子。”
  “在哪?”

  “就在上面道上啊,好些个。”
  张景义偏头顺着窗子往外看,什么也看不着。放下活计穿上鞋,出屋领着刘金荣和小白狗从西门出了院子,顺着小路上了坡,来到国道边上,站在那棵大核桃树下看。
  全是军车,两面一眼看不到边,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停在路边。
  张景义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紧张,迟疑着向一台吉普走过去,司机摇下窗子“老乡,有事儿啊?”
  张景义看了看车里的人,问“你们,是部队上的?”
  那人点点头“对,我们是部队。出来拉练。以后要经常在这条道上跑,叫孩子别到道上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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