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已成往事》
第42节

作者: 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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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张家堡的男学生里,有一个叫张清之的,年纪在同学中是最大的,十九岁。
  张清之是个很热心的人,同学间有事情总是主动的去帮忙,平时为人热情,从来不耍什么心眼儿。
  他有一米七的个头,长的很帅气,很爱笑,是张家堡张家的本支,和张老师一个爷爷。
  张清之的爸爸是家里的老大,张老师的爸爸是老四,亲叔伯堂兄弟。
  张清之家里哥六个,没有女孩,他排行老三,上面的两个哥哥都去了城里,下面三个弟弟有两个在上学,一个小学一个初中,最小的弟弟刚刚九岁,是个哑巴。

  他家大哥的年纪已经有二十六岁,和他亲老叔一般大,在本钢锻造厂当工人,已经在城里结了婚。
  二哥二十三,去城里投奔了大哥,大哥帮着托了人,也在什么厂里上班。
  做为老三的张清之这会儿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而且已经十九岁了,按理肯定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地里的活儿全得扛起来,上山下河的事儿也得担起来。
  但事实上张清之是个不安份的,不想干农活。家里的活儿都是老四老五在做,他都十九了还在上学。
  这让他在家里特别不受待见,被他爸成天骂,老爷子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儿子。
  也不知道怎么的,刘金荣和张清之就成了熟人,朋友,没事儿就在一起说话。
  张清之去哪里也不知道是偷是捡的,总能弄些东西来拿给刘金荣吃,陪着她说话溜达。

  “你坐过火车没?”
  “坐过,从安东过来的时候就是坐的火车。”
  “我要坐火车走了,去城里找我大哥。”
  “不念学啦?那你以后就在城里了呗?”

  “我不知道,家里我爸看不上我,我也不想种地。学?我笨,学习不好,念不念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进城准备干啥?以后还回来不?”
  “我也不知道,没想好。我大哥跟我好,去了看他怎么说呗。等我找着事了就回来找你。”
  “找我干啥?”刘金荣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小石头扔进河里,张清之蹲在一边嘿嘿乐。
  十月,张清之真走了,去了城里找他大哥,就再也没回来。
  十一月期中考试过后,成绩优异的刘金荣担任了学生会的学习部长,负责监督学生们的学习和作业情况。
  时间很快过去,刘金荣又恢复了一个人饿着坐在河边发呆的日子。饿的看到石头都想咬一口。

  几场大雪,时间就到了65年,办事利落能说会道学习又好的刘金荣又升了官,成为了校学生会主席,配合老师做学生工作,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
  这个年代的初中学生会,是正儿八经的学生组织,是上边领导都要重视的部门。从学生会出去的老生都分配了工作,在公社或者县里,成了吃皇粮的人。
  但即使成了干部,该饿着还是饿着,并不会因为成了学生干部就多给你分一勺稀粥。
  在刘金荣的一生中,这一段初中生活是她记忆最深的两年,完全是在不断的饥饿中煎熬着过了六百多天。

  张清之短暂的出现在刘金荣的生活中,又迅速的消失了。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时光却在刘金荣心里刻下了铬印。
  任是谁在难熬的饥饿中遇到一个可以支援东西吃的人都会印像深刻吧。
  66年秋,刘金荣上了初三。
  刘照丰在工友的帮忙下,工作也有了变动,去养树圈大队当通讯员。
  这一切都发生在张景义的未知中,她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并从中得到了平静。
  每天煮饭扫地,喂猪喂鸡,伺弄菜地,缝补洗涮,等着丈夫下工。
  女儿去住校了,半年才见一次,她没上过学,不知道在学堂里是什么样子,总感觉应该是快乐的吧。

  儿子早早去上了工,挣了钱,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孩子意见。
  刘照丰就这样收拾了简单的行装,离开这个短暂平静的家去了养树圈。
  养树圈大队离张家堡其实并不算远,直线距离和法台大队差不多。
  但是从张家堡去养树圈要翻过两道山杠到松树台火车站,再从松树台坐木船过太子河,这一下就远了,在这个年代走一次也是十分不易。
  在这时候太子河还是一条真正的大河。
  就这样张景义每天重复着单调的日子,刘金荣在学校继续忍受着饥饿。
  刘照丰在养树圈当上了通讯员,并且和张庆海说过的老张家的姑娘见了面,开始了恋爱。
  娘仨个,包括这片山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一场袭卷全国的血色风潮已经从北大展开了翅膀,通过百姓日报的加力,这个时候正迅速向全国各地漫延开来。
  刘金荣忽然发现,学校里的事情都变了。

  老师不再上课,学生也不再学习。
  学校的宣传栏里被贴满了用红笔或者黑墨在大张白纸上书写的各种公开信。他们管这个叫大字报。
  学校的校长,老师被挨个带出来批判打骂,学生们翻身做了学校的主人。
  几年以来隐藏在刘金荣心底的那一种害怕,惶恐无助又无边无际的涌了出来。
  十一月十三号。
  一张痛诉学校学生会,抨击学生会干部的红色大字报被贴到了宣传栏最醒目的位置。

  刘金荣心里繃着的那根弦啪的断了。害怕的事情来了,终于矛头从学校的干部老师转到了学生会头上。
  恐惧压得刘金荣无法呼吸,就感觉身边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呀。
  小跑着回到宿舍,快速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刘金荣逃离了学校。
  天气已经很凉了,已经下过了两场雪,西北风夹着雪屑在大地上肆虐,呜呜的咆哮着。
  田野大地都被一片苍茫的白色覆盖,看出去雾蒙蒙的,远处山上的松树林变得黑森可怕。
  刘金荣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机械的在路上走着,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害怕的地方,回到那个平静的家里去。一片素白之中,她就是一个不起眼的黑点,顶着冷风霜雪在山河大地中间蠕动着。
  近十五公里,她从上午走到了天黑,腿脚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脸上的泪痕已经被冻干,旧围巾结满了厚厚的白霜,连额头上的头发和睫毛都是白色的,就像河边的雾淞。
  很多地方因为冬天少人走动已经没有了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从雪里趟过来,当走进法台村里的时候,刘金荣莫名的感到一种欣喜。
  看了看人家,她心里很想去张大娘家暖一暖喝口热水,又耽心打扰到人家,更不知道如果人家问起来应该怎么说,就这么犹豫着纠结着,人已经走出了村子。
  这边路就好走了,车道被压的很硬,风也比河道那边小了许多。
  等在冬夜里看到自家那朦胧的黄色灯光,刘金荣感觉一下子身上都有了力量,脑子里一下子什么都不想了,就想赶紧进了院子,去暖暖的炕上躺一会儿。

  莫名的就有点儿激动,下坡的时候摔了一跤,顺着坡坎滑了下来,也没感觉疼,爬起来去开大门。
  冻僵的手怎么也摸不到别门的栓棍,站在大门外面鼓捣了半天。小白狗跑过来激动的在门里大叫,尾巴都叫摇掉了似的,发出连串的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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