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园长,我还要回去给孩子们化妆呢,您这是要拉我去哪里呀?”雪惜今天身体不舒服,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这样被白遇美拽着横冲直撞进了办公室。
白遇美将她按在电话机旁,说:“雪惜,你给池先生打个电话吧,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赶过来。”
苏雪惜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她直起腰,大声问:“为什么是我?园长,还是你自己打吧。”说完她就想开溜,结果被白遇美揪了回来。
“你别想跑啊,你要是不打这个电话,明天我就辞退你。”白遇美一下子掐中了她的死穴,饶是她还想抗争,也只能服从。
可是让她就这样受制于人,她心里又实在不甘,她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啊转,“园长,打个商量呗,如果我请来池先生,你就给我加三千块奖金。”
白遇美脸上胖嘟嘟的肉抖了抖,没想到这小妮子学精了,“一千!”
“两千五!”
“两千!”
“园长还是找别的老师吧。”苏雪惜作势欲走,白遇美连忙拉住她,“好吧,两千五就两千五,快打。”
雪惜贼贼的笑了,可是看见电话她又莫名紧张起来,不是已经将他列为黑名单、老死不相往来了,怎么现在又送上门去?
算了,他应该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她,她随便胡诌个名字,反正他也听不出来她的声音。
她犹豫半晌,照着白遇美给的电话号码拔了过去,等待中,她的心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接通了,她才发现她快紧张得休克过去了。
“喂?池先生,您好,我是……”
“苏雪惜。”那端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她愣在当场,只觉得紧贴话筒的耳根、脸颊开始不停发烫……
电话两端都沉默了,只有轻浅的呼吸声传进彼此耳朵里。雪惜的耳根在持续发烫,心跳砰然,让她呼吸发紧,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白遇美见她愣住,连忙冲她使眼色,做口型,“快说话,快说话。”
雪惜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眼似烧着一把火,她发不出声音来,脸就更红了。
彼端的池斯年听着她的呼吸声,心里熨帖得不得了,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她可算学会主动联系他了。他微转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好整以暇的催促:“说话。”
“那个……池先生,请问你什么时候来幼儿园,园庆快开始了。”
池斯年的好心情瞬间被秒杀,他黑着脸道:“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事,没有别的事?”
“对,我们园长……”雪惜还没说完,电话那端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她错愕地瞪着电话,他挂电话了,是来还是不来啊?
白遇美见她挂上电话,连忙问她:“雪惜,池先生怎么说,来不来?”
“我也不知道,他挂了电话。”雪惜哭丧着脸,她的两千五要飞了。
“那你再打过去呀,快快快,园庆马上就开始了,再打,再打。”白遇美大有今天池斯年不来,就势不罢休的意味。
雪惜苦着脸,正要再打过去,电话响起来,她跟白遇美对视了三秒钟,白遇美示意她接电话,她只好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对方怒气冲冲的丢下一句“苏雪惜,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然后“砰”一声,又挂了电话。
雪惜愣了一秒钟,也“砰”一声挂了电话,嘴里咕哝着:“拽什么拽,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谁稀罕你啊。”
可是一想到他说的“你欠我一个人情”,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她似乎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挂掉电话,池斯年一踩油门,黑色路虎像离弦的箭一样急射出去,苏雪惜,我本已打算放过你,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园庆开始前,池斯年还未到场,白遇美急得胖嘟嘟的脸上全是汗,她想去逮住苏雪惜问清楚,结果那小妮子像条滑溜的鱼,看见她,一晃眼又不见了。
她只好硬挺着站上讲台,话没说几句,下面的家长就开始不耐烦了,有人大声质问:“白园长,你说池先生会来,池先生怎么还没到场,该不是耍着我们玩吧。”
白遇美不停擦汗,随着一人闹场,其他人也跟着质疑。这些人非富即贵,没人得罪得起。白遇美艰难解释,又因为底气不足,言词闪烁,“各位家长稍安勿躁,既然你们不想听我说,那就先看看孩子们的表演吧,我相信,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白园长,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为什么来,你很清楚,我们没有时间跟你耗。”
苏雪惜挂了电话就溜掉了,池斯年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她不敢给白遇美保证,索性先溜。她想,这些家长即使知道池斯年不来,碍于孩子的份上,也不会闹得太过分。
可是当她听见他们赤果果的道出目的,小宇宙刹那间就燃烧了,她也不顾安小离的阻拦,走上舞台,她接过白遇美手上的话筒,义愤填膺道:“各位家长,首先向你们致歉,刚才我们致电池先生,他正在赶来的路上,马上就到。其次,我想问问各位家长,时间是什么?对于孩子们来说,父母的陪伴,会让他们感到幸福。他们每天都在成长,那么您知道他今天学会了什么吗,您知道他懂得了什么样的人生道理吗?不,你们不知道,你们眼中只有钱与权,你们看不到孩子们那一双双渴望关怀的眼睛,更看不到他们对你们的孺慕之情。如果参与孩子们成长的时间被你们用金钱来衡量,那么我替你们感到悲哀,更替孩子们感到悲哀!”
苏雪惜掷地有声的说完,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她的声音在幼儿园上空经久不息。过了许久,寂静的幼儿园里响起鼓掌声。众人惊诧望去,只见一身白衣飘飘的池斯年如从天而降,在金色的阳光中缓缓走来。
池斯年在众人的目光下安然徐行,双手有节奏的互击出动人的乐章。人群自动分散开来,给他让出一条道,他像是走在红地毯上,缓缓走上舞台,在雪惜面前站定。 随着池斯年站在了舞台上,下面掌声雷动,不知道是对苏雪惜刚才说的那番话的肯定,还是只是为了逢迎池斯年。
池斯年的掌声响起那一刻,苏雪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像急欲得到肯定的孩子,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终于得到家长的认可般,那委屈那兴奋那激动,还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让她全身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起来。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仍旧能够感觉到池斯年的目光,一秒钟也没有离开她,是她视线太模糊吗?她竟然看到他眼里微微的动容。
池斯年站定在她面前,周围的一切刹那间都成了陪衬,渐渐模糊,只有他们俩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他其实来了一会儿了,只是没人注意到他,他看见白遇美被家长们刁难没出现,看见苏雪惜走上台解围没出现,却因为她这番话而心神激荡,忍不住现身。
恍惚中,他回到了童年,父母见面总是无休止的争吵,每次吵到最后都打架,没人担心他跟妹妹是否会害怕,担心他们是否能健康成长,更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其实已经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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