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枫儿要和师傅永远一起,不成亲的了。”他挥挥袖子,忽然眼瞳一亮,击掌道,“啊,不,枫儿该与师傅成亲啊!”
“胡闹什么!”
离谱。这家伙的话愈发离谱。
我起身,想离开。面对这个没大没小,没有常理的小孩,除了感到无力,竟然还莫名的……害怕。
“师傅!”
那小子一下跳到我面前,挡住去路,“我又哪里胡说了?!”
“这句就是胡话!就算玩笑亦不可以!”我已站起,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也一蹬而起,毫不退让,“成亲不就是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么?枫儿喜欢师傅,师傅也喜欢枫儿,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话又让我一愣,正思索着如何回答,忽然身体一紧,竟已被他抱住!
微凉、柔软的唇,落到脸上……轻轻的,怜惜的,却如剧毒穿肠……
胡闹……真的太过胡闹!
枫儿,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脑海仍一片纷乱,但右掌已疾电般击出!
砰!——
那小子冷不防被打飞出去,重重撞落门扇,跌倒在地。他爬起来,惊愕的望向我,嘴角已滑下血丝,可目光却倔强得可怕。
我也厉视着他,直逼对方眼瞳,“我是你师傅,照顾你是应当,那不是什么喜欢。”霍然,察觉到什么,蹙起眉,“你喝酒了?”
“我……只、只是一点点越坛香……但我没醉!”他一把抹掉嘴角的血丝,脸上竟有薄怒。
我不顾他说甚,用力一指,指向屋外漆黑的山野,“给我到山上好好跪一晚,醒醒酒!”
“我说了没醉!”
“去!!”
我向大门方向一挥掌,砰!——门扇轰然洞开,凛冽的夜风汹涌而入。
这声怒叱与迎头冷风,让落枫陡然一震,但他没再说话,只是忿忿望我一眼,便翻身跃起,奔进了黑夜。
……
寂静重新侵占整个山林,淹没身周。
我重重叹口气,却无处可诉。回身才察觉烛灯已被冽风吹灭。
今夜云重,星月无光。原本参差起落的虫鸣,也在方才那一怒之下,敛尽了声。
合上门,坐回屋中,却没有掌灯。默默承受这室黑暗,默默适应那股骤然流失的温度。
罢,罢,其实这种漆黑孤寂,不是已习惯千年了吗……
【 下一回:惊山 】
日期:2011-10-16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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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惊山 】
夜来的荆山,寒气袭人。
在屋内坐了许久,我才推门而出,往山上走去。
团团簇簇荆棘,盘了满山,只是夜里无光,那些花儿再无法妖艳,倒是叶下密密的尖刺与长藤,张牙舞爪生机勃勃,暗暗缚住黑夜,扼制了整个荆山。
清风盘身过,夜露浣衣来。这一路拾级而上,猎猎飞扬的衣袍不沾寸叶。
无声无息,到达石台。
此时四野浓黑,我却看得清澈,他果然就跪在石台中央,孤零零的,却在冷风中挺得笔直。
我凝望着那个背影,心里忽然一空,不忍皱起了眉。
不知道那一掌,伤了他多少。
他说没醉。然而,我宁可他是真的醉,醉得失去理智,乱了伦常。
醒后,便依旧是沉天的那个枫儿。
* * * * * *
天色微亮,山涧响起鸟儿清脆的啼叫,如一支光箭,瞬间洞穿黑夜。只是白雾还浓,宛若自九天轻轻覆落的纱绡,将巍峨荆山封在了幻画之中。
我默默眺视东方,待第一缕阳光破绡而来,落至石台,才站到他的身旁。
“酒醒了,就起来吧。”
他听到我声音,倏然一颤,迟疑片刻才抬起头,岂料那脸色竟让人乍然一惊!
不知是雾抑或汗水,已全把额发打湿,沾在血色褪尽的脸上。双目无神,光彩散尽,在看见我那刻似有一丝亮色闪过,旋即身体却晃了晃,就要往地上倒去。
我马上低身将他扶住,“枫儿!”
那小子软软靠在怀里,通体发凉。我试探一下脉息,便将他横抱起来。
“师傅……”
怀中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我没有理睬,转身,即往山下返去。
* * * * * *
枫儿有一事是不知道的。
平日我教他习武,其实藏着一个他或许永不得知目的——此剑诀、剑法虽然无名,却淬含巨大灵刚之气。因为只有这个,才可抵御一直滋藏山中的邪瘴和欺身精怪。只因荆山再美,到底是个坟葬了无数魔物的千年墓冢。
然,他昨晚所受那掌还是太重了,又在山高之地染了一夜风寒,这具虚弱的身体已经无法运转剑气,去抗衡弥漫满山的邪风。这,才最是致命。
就算他真的做错,也不该受此等罪罚的。
我为榻上那人撩开汗湿的额发,指尖触之冰冷,直抵入心。
枫儿已经昏迷三天,气息时强时弱,意识乍梦乍醒,身体仿佛回到未习武之前的孱弱。回想那晚,为续他这命,自己该做的事情也迫使耽误下来,惊险万分——可亦怨不了他。没错,不运剑行气,他断无法逃过山中邪风的侵害,就如同七年前他初到荆山之时。所以为什么我要严令他每日练武;所以为什么我授他上承剑法,心里却始终内疚——把他留在荆山,究竟是眷顾,还是伤害;而于自己,是尽德,还是失责……
日期:2011-10-16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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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窗,阳光扑入,鸟啼声声。放眼所尽之处,绿海轻摇,风色旖旎。
如此晴日,心里平白放轻许多。亦是,守在枫儿榻前三天,也想了三天,欲松解那道心结。
十四岁,到底年少。未曾涉世,未辩是非。姑且不论救命养育恩,就对一个与自己寒暑相随、同甘共苦的人,生出了欢喜之情,亦是人者本性。只是这个未懂世的少年,在“爱恋”与“亲情”之间乱了方向、错了方法。他没有罪,只是可怜,需要有人为他伸出一手……而曾经又有谁,已对他许下一句“为兄为父”,当他迷途之际会放怀包容,不离不弃执手而行?那个人,是甘当他此生唯一最亲的……
想来,那晚还是自己做得过了。
摇摇头,挥开思绪,重新坐落到床边。我伸手探进被子,拉出他的手把了把脉息——缓急有数,浮沉有度,看罢今日终见好转了。
松口气,正准备将那只手放回槈中,突然腕上一紧,自己的手竟就被它生生攥住!
落枫已不知何时醒来,牢牢拉着我的手,只是两眼迷离,意识仿佛未曾归回。
我登时抽出手,按上他颅额的气神穴,一口大气自胸腔吞吐而出,这时他才从真正从迷怔中醒转过来,惊望着我,“师傅?!”
“你小子终于醒了,一共睡倒三天。”我佯装无事,转身去倒茶汤。
他聚了聚神,费力坐起来。我只站在一旁,没去搀扶,待坐好了才递上瓷碗。
落枫接过去,仰头只喝下一半便端在手上,沉默不语。
山风挟上几声蝉鸣,零零星星撞在窗棂,将一室宁静敲碎。
“觉得还是很不舒服,是吗?”我忧心问。
他摇摇头,忽然道了声“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未想过他原来如此执着,即正色道,“你只是醉了,醒来就好。”
他靠在床上,手捧瓷碗,眼睛愣愣盯着盏里的茶汤,恍如魂魄出窍。
我没开声惊扰,仿佛期望着他现在脑里就只装进我这一句,要他相信那晚所发生的事,再没其他原因。
许久之后,他才忽然开口,却是另一番话,“我会尽快养好身体,不再让师傅忧心。”
我心里暗叹了声,刚要开口,岂料心脏忽然一窒,浑身气血也随之一滞!
我捂住胸口,飞速揣测着事态。此时,脚下地板陡然震动起来!不,是整座房子都在震动,沉闷而巨大的轰隆声从地下一波一波传来,仿佛酝酿着准备摧毁一切的力量。我冲出屋外,成片枫林在眼前汹涌摇曳,如同发怒的海面。漫山遍野尽是哗哗滑落的砂石,尘烟滚滚,直冲九霄。睁眼抬头,但见重云盖顶,惊鸟布满天空,纷乱刺耳的叫声响切天地。是的,所有生灵都被惊哭了,这座沉睡千年的荆山如陷入梦魇般战栗不已!
日期:2011-10-16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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