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身体出现问题时，也没联想到她身上，直到大半个月前，一位上师路过，将我点醒。我才惊觉，原来这近半年时间里，自己经常梦到......”
　　到这里，陈一程面色变得惊恐又羞愧，菜色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色，他看了一眼谢谢，欲言又止。

　　我心中一颤，却是想到了什么，但是面色不变，示意他继续下去。
　　“梦到、梦到和她……那个……”他在这里两字掠过，再次落在我视线里的眼神，满是“你懂的”的目光。
　　“后来呢，那位上师怎么？”我何止是懂，直接绕过，转而问道。
　　“上师，那不是一件普通的石像，而是……寄灵。”陈一程咽了咽喉头，完这句话后，再度猛烈地咳嗽起来。
　　寄灵不是佛道的法术，它秉持的是万物有灵的理念，曾经盛行于北方关外。
　　也就是所谓的“萨满术”。
　　斗里倒出来的明器，如果是人形器或者动物器，很容易会沾染上“灵体”，可能只是外来的“灵”，也可能来自墓主或者殉葬者。

　　一个专食人阳气寿元的“灵体”，即便不是啖精气鬼，九成九也是“邪灵”。
　　被“邪灵”纠缠上，一般人只能请有道行的人出面进行调解。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立刻就阴沉起来：“陈老板的意思是，那位上师指示给你一位调解人？”
　　这还用想吗，肯定拒绝啊。

　　谢谢才多大，让她去和“邪灵”沟通，那还不是被吃得连渣渣都不剩？
　　“不至如此，不至如此！”陈一程连忙否认，“那位只是，如果有人来到这里，看出那件木雕佛像有问题，此人一定能够救我。”
　　着，他看向谢谢的目光，再度变得恳切起来。
　　出于道义，若能随手解他人之忧，结下的便是善缘。要是陈一程找的人是我的话，我还会考虑一番，但是，如果是谢谢……
　　“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恕我们无能为力。”
　　我毫不犹豫再次拒绝。

　　同时，对于那位什么“上师”，也满是腹诽，隐隐更加觉得奇怪。
　　为什么他不直接出手，收了“邪灵”，而是指出了这么条路？
　　“你们确实无能为力。”我的话刚完，一个高亢的声音就从店铺外面传了进来。听着是东北的腔调。
　　我回过头去，发现话的是个穿着明黄唐装的高大中年人，国脸宽额，浓眉大眼，手摇纸扇，头顶上戴着顶贝勒帽，仔细一看，身后还真摇着条辫子。
　　“这位先生是……？”陈一程扶着茶台站起身来，面色莫名地问。
　　“爱新觉罗·恒兴。”中年人龙行虎步，短短自报姓名的时间，已经站到了我的身边。
　　他“啪”地一声收起纸扇，朝着陈一程抱了抱拳，：“今日路过贵店门外，惊觉里面有阴气郁积，驻足观望，不想听到了老板的话，恕我直言，老板所的那位上师，所指之人，并非这位姑娘。”
　　他在话时，完全没有看我或者谢谢，而且全程抬着下巴，尽显皇族后裔的高傲。

　　“这……”陈一程只是病重，却非愚蠢，单凭对方的话，自是不会相信，他看了我一眼，一时不知道该什么。
　　“友既然有事，且先离开罢，姑娘在这里，多少不安全。”这位爱新觉罗氏这时才看了我一眼，的话听着像是关切，实则已经暗含威胁。
　　我用眼尾扫了下陈一程，耸了耸肩，拉着谢谢的手起身，就直往店外走去。
　　“师弟，他明明就是个骗子。”一边往外走，谢谢一边忿忿地开口。
　　声量不大，但是安静的宕闲居内，却是针落可闻。
　　以这位皇族后裔的来势，摆明了就是告诉所有人：老子就是来坑饶。

　　至于坑不坑得成，就看被坑之人，愿不愿意上钩了。
　　我用的是“坑”字，而非谢谢所的“骗”字，足以明很多问题。
　　自称爱新觉罗·恒心中年人现身，同时也解开了我刚才的疑惑。
　　那位所谓的“上师”，多半和这位“皇族后裔”一样，身份不是编的就是捏的。
　　匆匆出了门，我眼尾的余光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直直往着这间宕闲居走来。

　　连忙侧开头去，拉着谢谢隐入人群。
　　但是我们并没有走远，这么做只是为了避开那个熟悉面孔。
　　在隐约能够看到宕闲居里面的位置，我们面朝河涌停了下来。
　　“师弟，你要出什么鬼主意了？”见我朝她眨眼，谢谢毫不客气地问。
　　我神秘一笑，拿出手机，给洪新秀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两个人，一个自称爱新觉罗·恒兴……一个是鬼市里的摊主，年纪和我差不多，身高一米七左右，很瘦，眼尾有些尖……”描述完两人，不顾洪新秀的抱怨，叮嘱他快点给我答案，就直接把电话挂断。
　　“师姐，给陈老板打个电话。”我将陈一程的名片递了过去。
　　丫头片子心领神会，顾不得多问，直接用自己的手机拨通号码，只对着话筒了俩字：“别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就传来手机扣到了台子上的声音，我们一大一，竖着耳朵，各贴在听筒一边，仔细听了起来。

　　“陈老板，纠缠你的‘邪灵’，在这座城市，除了我，还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调解。你之前遇到的那位上师也了，能够看出这件佛雕有问题的人，就是你要等的人。你可以不信我，总该相信那位上师吧？”
　　爱新觉罗·恒兴自信地：“我研究萨满术近三十年，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的一部分命魂，就被暂寄在这座佛雕里。否则，你不可能活到现在。只不过，那位邪灵已经侵入佛雕里面了，无需多久，邪灵就会完全吞噬掉你的命魂。”
　　萨满教认为，人有三魂，分别为命魂、浮魂以及真魂。
　　真魂又叫转生魂，是轮回之魂，人死后，就是依靠此魂进行轮回转世。
　　浮魂则可以暂时离体，有道行的人还可以用以沟通有关的神和灵，进行施法，这也是萨满术的施展原理。

　　至于命魂，就是生命存在的基础，命魂一旦完全离体，人就死了。
　　“你、你真的知道……”陈一程吐着气，听声音，他这话的同时，坐回了椅子上，“大师，您吧，如何才能救我？”
　　“一百万。”爱新觉罗·恒心也不废话，明码实价，倒是痛快，“我不要现金，只要等价的古玩。我选中了，立刻替你请走‘邪灵’，不出三日，你就能恢复。”
　　我听到这里不免有些疑惑，既然提出了要等价一百万的古玩，那为什么不干脆就要一百万现金呢？只是怕陈一程准备钱需要不少时间，因迟生变？
　　“好！店里的物件随您挑选。”陈一程想也不想，立刻答应。

　　他能够在古玩城里撑起店面，又岂会是个简单人物。
　　恐怕他比我还要早看出来，这个所谓的研究萨满术三十年的“大师”，为何而来。
　　不过，他这么干脆，倒是让我高看不少。
　　一百万换一条命，要是有钱的话，怎么算都值得。
　　“你外面这些货，没有值这个价的，陈老板，还是请带我到里间吧？”
　　爱新觉罗·恒心这句话完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