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三十,肖云台给李扼打来电话,说市政府同意了他的建议,将在五点一刻召开由多部门参加的紧急会议,让李扼准时赶到市政府。李扼让人叫来华佗医院另外的几个负责人,想借此缓解张院长的压力。从这几人的神色和语气看,他们并没有逃避和退缩,显然,张院长忽略了集体的力量,把重担一股脑儿地套了自己的身上。李扼站着,就病房的腾换、病人的转移、医护人员的调拨、设备与药品的供应等,与他们进行了简短的商榷。这几个人有认识李扼的,也有的只是听说过他,没有见过面。他们虽然都感到有些突然,但看到这位年轻的疾病预防中心主任表情严肃、态度果决,而且听说将由市政府在晚些时候正式下达开辟定点医院的命令,也都不敢敷衍,有问必答。至于张院长,虽然也不时插上一句,更正某个问题,但看得出,他完全是设想的心态。直到这个时候,他仍然无法设想李扼的主张能够变成现实。
“请你们马上开始相应的准备工作,拜托了!”李扼对张院长等人说了最后一句话,告别了他们。
来到楼下,刚刚跨上摩托车,肖云台又打来一个电话,告诉李扼:现在化工医院出现了新的情况,几位病人,因为住院费和药物太贵,擅自离开了医院,院方没有能够进行有效的阻拦。肖云台要求李扼,马上赶去化工医院,督促院方,一定要尽快将病人追回医院,以免扩散疫情。至于市政府的会议,如果医院的情况紧急,李扼就不别去了,由肖云台全权汇报。
听罢,李扼掉转摩托车,一路狂奔赶往化工医院。
此时的化工医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与昨天在华佗医院看到的情况非常相似:李扼一进门,就看到三三两两的病人,在家属的陪护下,正从医院大门向外走去,不一样的却是,华佗医院好歹还关上了铁门,有人阻拦,而这儿,大门敞开,不见一个医院的领导,也不见一个医生,只有两个保安,满脸疑惑地看着出去的人。显然,这儿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医院的办公楼就在大门口,是刚刚装修粉饰过的,很是堂皇。关于这家医院,李扼了解一些情况,它原来是本地一家大型国有盐化工企业的职工医院,前些年企业经营不景气,进行改制后,这家医院被连同它后面的一块地皮买给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后来,这家房地产公司把那块空地开发成了一个高楼住宅小区,又将医院出售给了另外一个民营医疗企业。这么几经转手后,医院原来的院长常胜军空手套白狼,成了医院的实际控制人,拥有医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此人对市卫生局、疾病预防中心一向是不太卖帐的,一些相关的会议,他通常都是派个副手去参加。
日期:2011-12-25 11:01:08
李扼知道常胜军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径直进了大楼,上到二楼。来到门前,见常胜军的办公室房门虚隐着,里面传出他打电话的声音。李扼敲了两下门,没等里面回话,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常胜军见是李扼,有些意外,但笑着跟他点了个头,示意他坐,继续接着电话。李扼站着,打量着常胜军和他的办公室。常胜军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壮硕,大脸膛,白白净净的,保养得很好,一看就是长期呆在办公室里的养尊处优之辈。这是个十分聪明、相当世故的人,刚工作不久,李扼就认识他。不过那时候,对像李扼这样的普通医生,常胜军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即使免不了接触,也不过是虚与委蛇。
常胜军打完了电话,客气地朝李扼走过来,伸出肥白的大手。
“常院长,临危不惧啊!”李扼说。
“这不,卫生局刚刚打来电话嘛,”常胜军说,“我已经布置下去了,没能经过体检的病人,绝对不准再出院。”
“可我刚刚从大门进来时,看到病人们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李扼说。
“再也不会了,”常胜军说,“出去的病人,大都是因为恐慌,其实,跟这个什么HV病毒,没有关系。”
“这次疫情,”李扼说。他想告诉常胜军,现在可不是什么病的问题,而是确确实实的疫情。“来势凶猛,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防护能力,现在,我们正在全力请求省厅和省中心提供支援,但与此同时,各医院必须做好已发现病人的隔离、治疗工作,做好甄别工作,绝对不可以再让疫情从医院流传出去。”
李扼觉得自己这一番话官腔十足,但又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语言。不过,常胜军还是听出了李扼的用意。他示意李扼坐下来,自己也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他拿起茶几上的香烟,递给李扼一支,李扼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
“我来这儿就两件事,常院长,”李扼说,“第一,凡是可能感染了HV病毒的人,绝对不可以离开医院,第二,已经在住院治疗、但因为药费昂贵而擅自离开的病人,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回来,一个都不能少!而且,所有与病人有过接触的人,都要进行体检,密切接触的人,还必须隔离观察。”
“老肖跟你说了?”常胜军问。
“对,正是他让我赶过来的。”
“出去的几个,都是轻病人,已经安排人通知他们返回了,”常胜军说,“至于几个重病人,根本动不了,想跑都不可能。”
“这么弄可不行,”李扼说,“凡是确诊了住院而出走的病人,必须派医生、护士到家里去接回来,而且马上动手,因为这些人在外面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日期:2011-12-25 11:02:26
常胜军迟疑了一下,说:“小李啊,这个住院费用的问题,麻烦啊!三代、四代的抗生素,大都很昂贵,又不在医保范围内,到时候病人拿不起,我们找谁要去?我们可是民营医院,国家一分补贴都不给的。”
“常院长,我理解你们的苦处,可咱们都是当医生的,应该明白,这个病一旦失控,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到时候,恐怕不但是失职的问题,还可能是犯罪的问题。”
“没有那么严重嘛!不明病症,哪年没有几个?”
“已经有近十人确诊死于HV病毒,难道您不知道?”
“流感还死人呢,像咱们这样的地市一级医院,哪年不遇到几起?”常胜军说。他又换了副表情,“小李啊,我不是跟你抬杠,也不是不负责任,实在是因为,这个病咱们谁也没有见过,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李扼盯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常胜军看看李扼,觉得这年轻人眼里闪着冷光,态度很是坚决,于是他试探着,在语气上尽量不引起的李扼的过激反应,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没有停止。他说:
“要不这样,把几个重病人转移到人民医院,你看怎么样?还有那几个因为承担不起药费而出院的人,追回来后一并转过去。人民医院这方面的力量比咱们强得多,设施也好得多,而且又有鲁岱这样的专家。”
“这家伙真是个老油条!”李扼心中叹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知道,常胜军是想借机把问题推给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从人民医院出去的,而且他肯定还知道鲁岱是自己的至交。
“绝对不行!”李扼对常胜军说,“我们预防中心已经上报市卫生局,由卫生局向市里建议,辟出一所专门的医院来收治这批病人。今晚的市政府紧急会议上,领导们会做出决定。但在专门的医院辟出来之前,任何医院都必须对自己的病人负责到底,谁出事谁负责!至于医药费的问题,我们会向市政府提出适当的建议。我想在这样的特殊时刻,政府会体谅各医院的困难。但这是以后的事,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准一个病人流失。”
常胜军沉默片刻,讪讪地说:“市政府?他们才不会管呢,到时候肯定是张三推给李四,李四推给王二麻子,最后还得由各医院自己来想辙。”
李扼看看表,大声说:“常院长,我过来的目的是协助你们马上着手追回病人,希望你们别再耽误了,现在每分每秒都很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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