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听到住持在又说“今晚就不要去抓爬叉了,林子里泥泞。”
我忽然觉得住持或许真的什么都知道。
(二)
“这桃花河里呀,有种桃花鲤鱼,看着可好看里。要是遇到成群里,那都跟那树上里桃花样里,一团一团,比城里那小姐们穿里缎子都漂亮。”江小船一边撑着船,一边跟我说。“城里的有钱人,都好这桃花鲤。咱们打鱼人家,一趟要能抓上三五条,半个月都不愁生计。”
我坐在船头,一边看寺院逐渐的隐在山林中,一边和江小船聊着天。离别的愁绪也渐渐被对未知生活的好奇替代。
江小翠在船舱,清理着昨日风雨造成的凌乱。
暴涨的河水已经消退,桃花河依旧如往日的平静。
“江施主,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叫我大叔吧,大师傅说你以后就跟我过活,咱们先回家。给你安顿好了,明个教你打鱼。咱江上人家,别的手艺也不会,只能干这个了。”
我突然觉得江小船很絮叨,就说:“那个,江大叔,我去帮小翠干点活。”然后起身钻进船舱里。
江小船所在的村子,叫江家嘴,桃花河在这里转了个湾,将村子三面围住了。村子里有三十多户人家,都是江小船的本家,听说江小船从寺里带回来个年轻人,都挤来看热闹。
江小船的房子不大,就三间正屋,两件偏房。人一多,屋里就盛不下,挤挤的都到院子里了,好在没人计较,都在院子里,蹲的坐的一起说笑。几个半大的孩子孩子趴在篱笆上,伸头打量着院内。
江小船将我的来历给大伙说了一遍,乡亲们很快就接纳了我。转而说着闲话,互相打趣,院子里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
“我说小船那,你也木个儿子,不胜都认了流儿,老了边起也有个人送终不。”说话的是个黑瘦的中年人,江小船叫他三叔。
“都是都是。”旁边立马有人附和。
“不占不占”江小船连忙摇头,“人家是庙里的师傅,那大师傅把他托给我,我咋好让人家给咱当娃儿里?”
“咋不粘了,人家头发都木剃里,你咋说人家是师傅?”这次说话的是树下围着的一群女人中的一个,黑黑胖胖的,说话就像吵架。
“你着啥,他起小改庙里长大,跟着庙里的大师傅长了十四五年。夜个大师傅才托我带他下山,要我照看他里。咱要让人家当咱娃儿,那不跟昧下人家的东西样里,不安心那。”
“吆吆吆,你都木想,那大师傅不给他剃头发,又让你带他回来,那就是不想长他再当和尚里。我看那,这小伙子长得俊,人也好,你不如认下他,过两年将翠儿配给他,又当女婿又当儿的,多好。”
翠儿本来和几个女孩子在一起嘀咕,一听如此说,腾的一下站起来,给了说话的胖女人一个白眼,说了句“嘴碎的五娘”,便逃也似的进屋了。
满院又是一阵大笑。我站在江小船旁边,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却也感到有点尴尬。江小船看看我,搓搓手,也没说话,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旁边带崽的母鸡召唤鸡仔时偶尔咯咯两声。
“咳咳”一直蹲在院门口的族长咳了两声,待大家都向他看去时,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小船啊,我觉得老五家说的虽说是玩笑话,可也有道理。如果庙里的大师傅有心让这孩子出家,就不会让你把他带回来了。咱们平日里打鱼,经过桃花寺时,也没少麻烦大师傅的。现在,咱也待还人家一个情,把这孩子照顾好。他一个孩子家,也不知父母在哪儿,怪可怜的,咱们,带多帮衬他。你明儿个到源潭街上,找教书的秀才,问个吉日,把这孩子认下。就让他归到咱们老江家了。”
“中中中”江小船一脸兴奋,连连点头。忽然有想起还有一个当事人没有发表意见,急忙转头看着我“流儿你看……”一脸的期盼。
“我愿意。”既然我是来入世的,没有理由不体会父母兄妹的亲情。
“好,就这样定下来了”族长站起身,“天不早了,媳妇们回去做饭了,都走吧。”
大家都站起来,说笑着走了。
翠儿躲在屋里,直到院内的人都走光了,才溜出来做饭。我去帮忙烧火,看翠儿一直低着头,脸红红的,也不知是不是热的。
江小船特意出去寻了一尾一尺多长的草鱼,收拾干净交给翠儿,做了一锅鲜美的鱼汤。翠儿又烙了几张杂粮饼子,这便是我入世的第一顿饭了。
江小船将锅中的鱼块挑了几块大的,又舀了几勺鱼汤,满满的一碗递给我。我连忙接住,听到江小船说:“你第一次改家吃饭,这屋里啥也木牛,简单了。明儿个上街,割上几两肉,再买点菜,让翠儿收拾收拾,咱爷俩好好喝一顿。今儿都先委屈你了。”
我说:“叔,你客气了,以后咱都一家人了,家里有啥就吃啥,没什么委屈的。”
江小船很高兴,又将饼子挑了两张大的递给我,我忙接着。
翠儿已经端了一碗汤,坐在灶台前的椅子上,应着灶间的余火,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发觉我在看她,身子往旁边一偏,手中的鱼汤洒在手上,烫得她赶紧把碗放在地上,把手放在嘴边使劲的吹,然后又用两手捏着自己的耳垂,使劲的搓。
我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可爱,不禁“嘿嘿”的笑了两声。翠儿立即放下手,白了我一眼,身子转了转,彻底给了我个背。
江小船坐在门槛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俩。我过去,坐在他身边。
翠儿的手艺真的不错,鱼汤做得很好。浓白的汤上飘着几点青青的葱叶,肥美的鱼块堆叠在碗中央。一股浓郁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透遍全身。
我低下头,深深的闻了一下,把嘴凑到碗边,吹了吹热气,小心的吸了一口。汤进入嘴里,我还没有品出是咸是甜,是酸是苦,就一口把汤全喷在了地上,胃里面像狂风卷起的河水,不停的翻涌。我跑到院内的树下,呕出几口水,然后就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只是不停的干呕,呕的眼泪都出来了。
江小船顿时慌了,站在我身后手足无措,楞了一会儿,忙叫翠儿给我拿净水漱口。
翠儿小跑着端来一碗水,从厨房里过来,水竟然洒了一半。江小船接着,又对翠儿说:“快,快,快去找你大爷。”翠儿又慌忙跑出去了。
大爷就是族长,当他进来时,我已经止住了吐,只是身上没有力气,软软的靠在墙角。
族长拉起我的手,把了把脉,又问了我发病时的状况,在得知我是吃饭时突然发作的,族长沉思一会,说:“可能是从小在寺里,一直吃着斋饭,从来没有沾过荤腥。喝点鱼汤,肠胃不适了。”然后跟江小船说:“让他休息一下,再给他做点稀饭。明日到街上找大夫瞧瞧。”
江小船一个劲儿的点头,送走族长后,揣了个碗就出门了,不一会儿回来,碗里盛着半碗白面。
翠儿将碗接过来,匀出一半,用剩下的半碗做了碗面汤,给我端来。我休息了一会儿,身上已经有了点力气,喝了面汤,又吃了半个杂粮饼子,觉得身体再无一丝不适。
江小船问了我几遍,确认我确实没有问题了,这才拍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
经我这一病,江小船父女俩的饭也顾上吃,鱼汤与饼子都放凉了。翠儿只好重新烧火,将饭再热一遍。我要烧锅,江小船说什么也不让,非要让我歇着。我一再坚持,他才勉强同意。
热饭时,翠儿问我:“是不是嫌我做得不好,你不爱吃?才故意这号劲儿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江小船急忙说:“翠儿,流儿不是这号人。再说,你大爷不是说了,是从小吃斋才引起来的吗,慢慢就好了。”
我也没想到这样能引起翠儿伤心,忙说:“我可不敢那样想。都是我自己身体不好,真不管你的事。你后来做得面汤,我不是喝完了吗?”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