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族(坟堆旁的酸枣树)》
第7节

作者: 鬼无言的痴言梦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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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狗是真有的,几只癞皮狗耷拉的口水围着光着身子的婴儿转悠,都闻了好几遍了,却不曾下口。为什么?谁知道呢?人又不是狗,怎知野狗如何想的?更奇怪的是,那个光身的婴儿却没有哭号,此刻正四脚朝天默默地等待着什么。长贵娘朝着野草最密的地方扔了块石头,野狗恋恋不舍的散去。乱葬岗,平时走路也不愿路过这里的,长贵娘却趴在野草丛中一寸寸的摸索,她心里早就凉了,因为她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听见的只是自己的啜泣。但她仍打算摸索下去,哪怕摸到天亮,哪怕是摸到一滩血水。

  血水自然是没有摸到,半个时辰以后,长贵娘摸到了肉,对,有胳膊有腿的,而且,胳膊腿的还在动,长贵娘喜极而泣,解开怀,把孩子贴身放进怀里,不分方位一个劲的磕头,谢天谢地,谢观音菩萨,回去就给您上香。接着坐在草地里,大声哭嚎。
  “他爹啊,你也不管俺们了,真狠心啊你个驴熊......”
  怀里的婴儿感受了温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遭遇,哇的一声啼哭,声音划向这荒凉旷野的夜空。
  日期:2011-12-03 11:40:22
  天蒙亮的时候,长贵娘疲惫的抱着大命的狗子回了家,把孩子递给仍在哭泣的二妮子,看着他吃上奶,长贵娘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里屋。二妮子喜得泪水哗哗的,满是感激的看着婆婆出去。她也是一肚子苦水,虽未明言,但二妮子明显感觉到张长贵对自己有一丝嫌弃,特别是有了狗子之后,她明白,狗子是那个狗日的畜生的种,气头上甚至想掐死狗子,可是,自己毕竟是孩子的亲娘。这样的自己在这样的世道,二妮子哪有什么权利和地位来哭诉自己的委屈和怨气?这日子,倒真不如死了痛快,唉,咬破舌头随着血水咽下去吧,不用多久,就会化成泪水流出来的。

  长贵娘抄起门后的笤帚走到了长贵的炕边,孩子找回来了,她心头的气还没消。
  “起来,狗日的长贵......”长贵娘一脸铁青,一把掀开被子,拿笤帚把儿指着光溜溜的长贵。长贵把身子转向朝里,撅着屁股蛋子不动。
  “啪”一声,长贵娘真打上了,长贵身子一抖,屁股上留下了一条红印。长贵心里也憋屈,就是不起身,娘俩杠上了。
  “不起是吧?让你装熊”,长贵娘急眼了,瓷盆里还有半盆昨晚的洗脚水,她端起来呼一下泼在长贵身上,顺手一扔,瓷盆也摔成了几瓣。“起来给我滚蛋,俺们娘仨过,往后没你这样的儿了。”长贵娘又哭上了。长贵是个孝子,小张庄的男爷们都还算孝顺。长贵看娘真生气了,咕噜爬起来下了炕,捂着裆里直打哆嗦,“娘,先让我穿上衣裳吧......”

  “屁,你还是人啊?还知道害臊?几天的孩子你都敢扔喽?大小也是条人命啊,你这是杀人呢。跪下,你二哥长花死了两天还在炕上,我都不舍得扔啊,你这个狗日的。”长贵娘又拿起了笤帚。
  “不是我的孩子......”长贵顺从地跪下了。
  啪的又是一笤帚。
  “谁说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能扔喽?从你媳妇腚沟里生下来的,不是你的?你想让小张庄都笑话咱家?我看,还是我先死了的好。”长贵娘说完坐在地上,又咿呀的唱起了哭丧曲。里屋的二妮子再也听不下去了,带着哭腔说道:“娘啊,你别打长贵哥了,怪不得他的,你要真生气,你就骂俺吧,都怪俺,俺该吊死在山上的。”
  “听听,你个狗日的听见了吗?你要弄死人家的亲儿,二妮还帮你说话呢?多好的媳妇啊,你想要孩子,出了满月你就上炕使劲哆嗦啊,你不是满本事吗?对一个月抱孩子撒什么气啊,你这个狗东西,生在咱家的就是你亲儿子,就是俺孙子。狗和狗抢屎吃还不照死命里咬呢,都是赶跑了就完,你这个狗日的竟敢要人命?......”
  长贵娘哭哭咧咧了大半天,这事也就过去了,张长贵认下了这个儿子,也认下了命。这一刻起,本不高大的他变得有些矬,有些怂。不过,得亏长贵娘把狗子找回来,也得亏张长贵认下这个儿子,不然,几十年后,没有人照顾他看病抓药,更没有人给他磕头送终。尽管张长贵记住了他娘的话,使劲的在炕上哆嗦,但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他十八般武艺都用遍了,连狗的招数都用上了,竟然没操弄出一个响屁。

  日期:2011-12-05 10:22:50
  周老虎已成了山中神仙。
  深山密林,鹞子峰上,三月桃红柳绿,五月槐花飘香,甘冽山泉,柴扉小院,如此般的世外桃源,倒真应是神仙住的地方。不春种秋收,粮食不缺;不养猪放羊,肉食不缺;不纺线织布,衣裳不缺。买房?狗日的才买房呢?周老虎什么东西花过钱?那些狗日的金银铜子对他没一点用处。这世上,大概只有当官的和神仙的日子能和周老虎有的一比。

  神仙也有不痛快的地方,寂寞啊。对,寂寞。周老虎不是那文人雅士,不会吟诗作画,更不会左手与右手下棋,想骂人都没人听。看书?去他娘的吧,提起书周老虎更是生气。
  上个月初三,周老虎走了两夜黑路进了西县城。为什么叫西县城?很简单,因为东边还有一个呢。小张庄西北八十里,就是西县城,东北一百里多一点,就是东县城,小张庄却属于远一点的东县城管辖,你说娘的怪不?
  县城可不是随便来的,周老虎也是头一回。也就是叫个县城吧,三条大街,十几条胡同,几十间铺子,一晚上周老虎就逛遍了。他可不是来逛风景的,此刻他正围着城西北的一处大宅子小心的转悠。娘的,这宅子真够大,围着院墙转一圈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角楼上亮着灯光,院子里还有狗叫,娘的,看来还不好下手。
  当然不好下手了,这是本县监生赵老爷子的府第。
  赵老爷子,当过前任知县,而且一当就是二十多年。二十年的县老爷当下来,那得多少雪花银啊?就别说他明抢暗占的那些铺子和良田了。没有足够的权势和银子,他怎能二三十年官场浮沉而稳而不倒?又怎能养下十几房的姨太太?什么?十几个?对,赵老爷子就好这口,前年六十六大寿还娶了个十八的农家姑娘呢,弄了个双喜临门。十几个姨太太还不够呢?老爷子有时还去西大街汇春楼玩去呢,他是这样想的,去窑子也不光是为了玩女人,经常去人多的地方走走,显得多平和啊?显得多亲民啊?显得咱多平民化啊?赵家院子里可是养着狗的,有咬人的狗,也有打人的狗,当然,大晚上的,这两种狗就只有一样活了,那就是看家护院。

  日期:2011-12-05 10:24:38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狗?
  四更天,狗们都累了,角楼上的灯也灭了,周老虎翻进了高墙。娘的,院子太大了,房屋太多,周老虎找不到粮仓,狗日的主人,他们自己咋不迷路呢?无奈之下,周老虎摸进了一间上房。轻手轻脚的摸了很久,他气得直骂,狗日的,摆这么多瓶瓶罐罐干甚啊?不当吃喝的。打开一个高橱子,摸到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尺般大小,还上着锁。周老虎乐了,这回该是得了宝贝了吧?一忘形手里忘了轻重,啪的一声把厨子门关上了,屋里传出一句苍老的声音,“谁啊?”坏了,他娘的有人。周老虎抱起小匣,喊了一句,“你祖宗。”出门翻墙就逃了。他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买卖,虽是一身武艺,但他几乎从不与人照面,逼不得已见了人也得灭口。这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赶了两夜的路,周老虎回到了南山,迫不及待的打开小匣,傻眼了,娘的,一摞书,足有二十多本。狗日的,真糟蹋了这个匣子,还以为什么金银宝器呢?周老虎把匣子扔出老远,气呼呼的拿起一本书,他上过二年私塾,字也识得一筐的,“新镌绣像批评金瓶梅”,周老虎念出了书上的几个字,娘的,金瓶梅是那个娘们啊?
  *
  想到娘们,周老虎心里又痒痒了。娘的,明夜里还得下山,非得找个女人操弄操弄,他骂了一句翻开了手里的书。看了没半个时辰,把书一扔,娘的,今夜就出门,他等不及了。
  日期:2011-12-07 10: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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