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族(坟堆旁的酸枣树)》
第11节

作者: 鬼无言的痴言梦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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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长贵松下一口气,想起身却没起来,跪的时候太长,腿脚麻了。他扭个身坐在地上,对着墙角浑身哆嗦的狗子大声喊道:“狗杂碎,还不快交代怎么回事,说不明白,老子今儿就弄死你个王八羔子,婊子生的,狗日的,驴操的......”他把自己会的骂人的话都招呼在狗子上了。
  刚才发生的事,把狗子吓坏了,三魂七魄散的差不多了。他绝对没想到张长秀会被淹死,更没有想到偷几个梨,打回小架会酿成如此的大祸。那些人一走,狗子才敢喘气,长贵一骂他,他就顺从的跪下了,一边哭一边从头到尾的说了个详细。张长贵听完,起身到院墙跟找了一根拇指粗细编筐剩下的棉柳条子,回屋来照着狗子的身上就是一条子。狗子的小褂被抽裂开了,肩膀上留下了一道红痕,慢慢的上外渗着鲜血。

  “把裤子褪了,撅起腚来,这回非得给你长长记性。”张长贵挥舞着棉柳条子对着狗子的屁股抽开了。什么叫皮开肉绽知道吗?这就是,标准的。一边打,长贵还一边大声的喊。
  “本分点儿不行啊?还偷人家的梨吃?”
  “老实点儿不行啊?被逮住了还跟人家打仗?”
  “忍让点儿不行啊?人家打你两下消了气就行了,你还还手?
  “还能当回好人吗?把人家的儿子和牛都弄河里淹死了。”

  ......
  老实,本分,忍让这些是张长贵的生存哲理,相信也是大多数乡村人的生存哲理。没想过富贵,不奢望腾达,平静的过好小老百姓的日子,这就很好,娶个媳妇,抱个孩子,在伺候家里的老人走,这就是生活的全部,从祖宗八代就一直这样一代代的重复着。种好自己的地,看好自己的东西,其他的别看花花绿绿的,都不靠谱。不偷不抢,不惹是生非,这就是好人。这就是张长贵的人生观,他希望,狗子也是这样的人,也该这样生活。

  张长贵打着狗子,泪也是哗哗的流,心也满是疼痛,当然不是心疼的那些大洋和那三亩地。他是为狗子感到惋惜,才十五六就被贴上标签,杀人犯有些重了,但这惹是生非,好强斗狠的帽子算是戴头上了。世上最难的事就包括悔过自新,有些黑点死了都洗不掉的。他所说的“还能做回好人吗?”这句话中的“回”字,不是一回两回的回,而是回去回不去的回。他真把狗子当成亲生儿子了。他的爱恨交加与惋惜透过手里的棉柳条子传递到狗子身上,又通过那绽开的皮肉混进了狗子的血液,流回了心脏,在狗子的心脏里慢慢的聚成了一个疙瘩。这个疙瘩就是恨,对张九富的。

  “别打了,他爹,你想打死孩子啊。”狗子娘跑过来拉扯长贵。长贵挥手就是一条子打在狗子娘身上,“都是你惯得他,惹了大祸了吧。”手一不拉就让狗子娘坐地下了。狗子看见这些,猛的就站了起来,躲过长贵手里的棉柳条子,啪的一声一掰为二,扶起他娘呜呜的哭,裤子也没来得及提上。长贵也打累了,气也消的差不多了,看见狗子裆里黑乎乎毛茸茸的一片,声音也小了。

  “上你九文大爷爷家去吧,他家有药膏,让他给你抹上点。伤好了去马家口你舅家住几天,让你姥娘,妗子给你操心张罗门亲事,狗日的,毛都长了,成大人了呢,往后长些心眼啊,有了媳妇,心里就安稳了吧?”
  日期:2011-12-16 13:31:13
  张长贵挨家挨户的借了三天钱,狗子在老学究张九文家里养了三天伤,这件弄得满村风雨的大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老学究给狗子抹完伤药,慈祥怜爱的抚摸着狗子的头,摸到狗子的后脑勺时脸上的慈爱不见了,神情严肃了许多,略微沉思一下,老学究轻叹一口气。
  “震山啊,出了咱庄最远去过哪里啊?”

  “马家口,俺姥爷家,还跟俺爹去过西乡布家店呢。”狗子趴着回答。
  “布家店?呵呵,没寻思着去更远的地方转转?”
  “去干什么啊?俺也不识路啊,大爷爷,外面好玩吗?”狗子抬起了头。
  “好玩?呵呵,这世道,好玩的地方不好找啊,哎,震山啊,你该去当兵呢?”
  “当兵好吗?是不是跟来的那些收租的一样啊?”狗子来了兴致。

  “呵呵,收租的怎么能算是兵呢?要问这当兵的好处啊?分好几样呢,我给你慢慢说说啊。保家卫国,匹夫有责,驰骋沙场,安外攘内,累立战功者不少,这些人大多民心所向,称王封侯,这是第一种;效忠主上,体恤手下,保护一方子民,受命领兵的将领这是第二种,也多能名利双收;第三种就是吃着军饷,扛着长枪,跟着长官奔波四方的大头兵,也是不缺吃喝,有些威风的。呵呵,大体就是王侯,将领与官兵这三种区别。除了一般官兵,那两种也不是谁都能当的,着也得看命。至于收租的,也就是仗着世道乱些,穿身衣裳吓唬老百姓罢了。”老学究捋着胡子,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狗子头一回听说这些,虽说是不太明白,也都记在了心里。撅着嘴说:“俺家的地少了,过了年粮食就不够吃的了,我得帮俺爹上石窝里开石头去,再说,俺爹准备给俺说媳妇呢。近里肯定不能出远门的,大爷爷,俺得回家吃饭了,伤好得差不多了。”
  看着狗子慢慢的走出家门,老学究又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唉,这孩子太直接,不当兵去实难管教啊,早晚还是有难的。”
  日期:2011-12-18 15:34:25
  雨是停了,可这淋湿的土地真得没时候干。十五六岁的狗子忽的一下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自从忙完了秋,他就天天跟着张长贵上石窝起石条子,夜里回来吃些饭倒头就睡,就这样,一干就是一个冬天。还好,说了三五回,终是定下了亲事,对方是东南四十多里的柳树乡刘家闺女刘素珍,这刘家啊,日子过得倒还可以,刘氏父子二人农闲时去附近的大窑打短工,家里地也不少,就是闺女的脚有些毛病,小时候伤过,走路有些瘸。这在张长贵眼里不算什么,毕竟人家要的彩礼不多,至于狗子,他还有什么权利说话?这亲事就这么定了。

  不但是狗子和以前不一样了,还有一个人也变了很多,那就是没了儿子的张九富。在家里窝了两个多月没出门,还过继了自己一个堂哥的孩子准备养老,之后张九富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跟人说话比以前更谦和亲切了,只是过日的算盘打得更精更紧了。是的,他没儿子了,但他有的是钱和粮食,自然也有得是人来求他帮忙,帮忙?当然可以,不过这利息可要多算些。娘的,就是让他们不好过,慢慢的,去求他接济的人都成了张九富的儿子,兴许,还有孙子呢。

  张九富这老小子在心里算好了一笔账。
  比方说有人家里老人有病,来借五块大洋,可以啊,明年还八块。什么?去年不是才还六块吗?爱借不借,没工夫扯嘴皮子。那人立马就跪下磕头,八块就八块。你们说这算不算他的儿子?来年来还钱,果真拿来了八块,拿出一块钱扔给他,还得说两句好听的,“你也是个实诚人,挣俩钱不容易,少收你一块吧。”那人又得立马磕头,让他喊爷爷他不敢喊爹,这买卖,多值。要是不来还钱呢?谁敢?立了字据的,把他家的好地都给占喽,到时候,喊老爷爷也不好使了。

  不只是比方,张九富也真是这样做的,他家的日子那绝对是芝麻开花。老来丧子这事,一开始小张庄人都很同情他,可现在你知道人们心里说什么吗?
  “该着,他不断子绝孙,小张庄最后就得都让他霸占去喽。活该......”
  日期:2011-12-18 15:3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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