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不是中国籍,他是一个加拿大人。这让我隐隐觉得他跟古赤萧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些因果关系。这一点我就不多说了。我得保护黎江的身世。
黎江退了房间,我才发现有一辆车已经等在了酒店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人,替黎江拉了行李箱上车。我走到了车跟前,是一辆别克,车牌号是恩施的。
我们上车,中年人开车出了市内,上了宜万高速公路,车到了野三关,就下了高速,然后一路进入了老盘山公路。根据我对恩施的地理认知,我觉得这辆车的目的地是野三关和巴东之间的某个地方。
而我要去的这个地方,是要去参观一场婚礼。
别克轿车在鄂西的丛山峻岭里行驶,我看到的最后的一个地名是庙坪,然后轿车进入了公路旁的一个碎石小路。路很窄,在森林里穿行一段之后,就在悬崖上行驶。
翻越了两个山头,道路进入到山腰上的一片平地。这里有大片的土家吊脚楼,保持着古旧的原始形态。
当我们下车之后,我打量四周,发现这里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土家族山村。
然后我知道了这个山村的名字,名字很古怪,叫坟趟坪。
我是一个这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是仍然保持着一定的理性。我对黎江毕竟不熟,之所以答应他来到这个鄂西大山里的偏僻地方,只是从各种因素来分析,黎江对我没有任何的恶意。我就是一个写作者,没有任何的理由,觉得黎江会对我有什么不利的行为。并且很明显的,黎江是要急于想向我展示一些事情。
我判断没有错。坟趟坪这个地方,即将要举行一个婚礼。这婚礼,与我平时参加的婚礼不同,婚礼在晚上进行。
我们达到坟趟坪的时候是下午,距离太阳落山还有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里,我跟着黎江在村寨里转悠了一遍。坟趟坪虽然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但还是通了电,只是没有手机信号。
村寨里的建筑都是木质的吊脚楼,家家户户都敞开着大门,看来这里每一家,每一个人都相互认识,与外界极少沟通。我留意到,坟趟坪里的人户,几乎都没有家用电器,想了想也是,可能这里接受不到电视信号,因此电视机就没有必要了。至于其他的各种家用电器,就更加没有存在的必要。
坟趟坪的村民的穿着都还是八十年代的样式,大人都穿着解放鞋,小孩都穿着胶鞋。每个人看见我都有点意外,但是他们对黎江却并不陌生。
黎江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了,我意识到这一点。
带我们来的那个中年男人,把我们送到之后,就立即开车离开了,我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姓名,到现在也不知道。因为两天来把我和黎江接出去的人,换成了一个年轻人,车倒还是送我们来的那辆车。这个就不多提了,我要讲的事情,是坟趟坪的这个婚礼。
在黑夜来临之前的几个小时,我一直没有看到结婚的新人,这个我也没有太介意,毕竟我是一个外来者,见不到新人并不奇怪。到了傍晚的时候,坟趟坪村寨里的每一个吊脚楼的门口都挂上了灯笼,吊脚楼的雨檐之下,都拉起了红布。
看来是一场热闹的婚礼。
我和黎江在一个端公家里吃的饭,端公姓谭,叫谭世熊。谭世熊的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但是很结实,年纪应该跟我相仿,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样子。
吃了饭之后,天就黑了,我和谭世熊也相互介绍了自己,算是认识了。
我一直在等待黎江所说的那个婚礼,于是就向谭端公询问,婚礼什么时候开始。谭端公告诉我,晚上十一点。
我就心里就开始纳闷,晚上结婚的习俗到不奇怪,可是晚上十一点开始婚礼,这个就有点诡异了。我还想继续追问,黎江在一旁慢慢的向我摇头,示意我作为旁观者来见识一下的,不要询问太多的问题。
黎江和这个坟趟坪的村民之间,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的。而这个叫谭世熊的端公,我也大致看明白了,他是这个村寨很重要的人物。我没有猜错,谭端公就是坟趟坪的村长。
从天黑到晚上十一点的这段时间,坟趟坪杀了一头牛,谭端公亲手杀的。他杀牛的方式我闻所未闻,他在晚上八点半左右的时候,把一头牛牵到了坟趟坪最大的空地上,捧着牛头,嘴里唠叨了几分钟。接下来,我看到了谭端公双手把牛头从牛脖子上揭下来,没有了头颅的牛身还在原地站立。谭端公把牛头搁在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案几上,山里夜间的气温下降,我看到了搁在案几上的牛头鼻孔里喷出了白色的雾气。
谭端公转身走回牛身,一个打下手的汉子,递给了谭端公一碗水,谭端公对着水又念叨了一段咒语,然后把水喝了,走到牛身前,把刚才喝进去的水,喷到牛脖子的断口位置,牛身轰然倒下,打下手的汉子,立即用一个木盆,对着牛脖的地方,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接在木盆里。
我被这种诡异的杀牛方式惊呆了,当我缓过神的时候,空地上站了百十号人,这些都是坟趟坪的村民,他们已经都聚集过来。
我问身边的黎江:“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婚礼?我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新郎和新娘?”
“其实婚礼不重要。”黎江说了实话,“我想让你看看他们在婚礼上的仪式。”
“跟你要告诉我的秘密有关?”
“是的。”黎江说,“我得让你先看到一些事情。”
我在那个时候明白,黎江嘴里说的婚礼,其实并不是真正意识上的婚礼,而是坟趟坪这个闭塞的村寨里的某种仪式,而这个仪式,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时间还早,”黎江看了看表,“我先告诉你他们是什么人。”
“土家族的村民啊。”我不明白黎江为什么要这么说,鄂西的山小区,特别是恩施北部,都是土家族聚居的范围。
“他们不是土家族,”黎江缓了缓,又说,“当然也不是汉族。他们是一支北方游牧民族的后裔。”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他们。”黎江说,“还记得三年前我找你的那次吗,那时候我刚刚找到这个叫坟趟坪的地方。”
“这个谭端公的法术不是觋术。”
我看到了谭端公拿了一个狰狞面具戴在自己的头顶,又戴了一个狐狸皮帽子,帽子下方飘着五彩的流苏,接下来,他从地上拿起了一个皮鼓,身体旋转,开始舞蹈。
当鼓声在这个茫茫群山里的咚咚作响的时候,村民全部都用一种没有语言的歌声随着鼓点,慢慢的吟唱,这个声音是从咽喉里舒缓的发出。这种歌唱的形式,我曾经见过,在一个宴席上,一个蒙古民俗学者表演过。这种歌唱形式叫做“呼麦”。
我激动的对黎江说:“这是萨满教的请神祭祀!”
在鄂西的土家族传统的聚居地里,我竟然看到了北方游牧民族萨满教的仪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可能会相信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在历史上有一段时期,”黎江看来是研究了很久了,“匈奴被中原政权击溃,分为南匈奴和北匈奴,而南匈奴归顺了中原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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